雪白丝缎的袖口微微一动,一柄巴掌大的小剑滑入手心,剑柄处刻着整齐精致的鳞纹。他以一个极别扭的、仿佛满手抓毛笔的姿势,将剑握在手里。
“……正常人握剑,不该是这样的吗?”
剑在他指尖一转,斜斜地指着地面,雪亮的剑刃映着洞穴头顶几根倒垂的钟乳石,剑锋轻鸣涤荡出一片金戈玉石之气,为他温润如玉的眉眼平添一抹峥嵘锋芒。
薛琼楼抬起眼,眸中幽邃:“然后我发现,白道友你,好像也是这样握剑的。”
她什么时候……卧槽?
白梨幡然醒悟。
那天在飞舟上,她碰了一下那柄小剑。
真的只是摸了一下下而已,这家伙是火眼金睛还是列文虎克,居然能联想得这么深远?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有个猜想。”
一团琥珀色的暖光,揉碎了他眼底过于冰寒的万仞霜雪,成了温软细腻的一汪水,流向四肢百骸,“白梨,你们两个,该不会就是一个人吧?”
叮。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汇聚到钟乳石尖端,在经过漫长的耳鬓厮磨后,终于脱离了玉石的怀抱,划过一道透亮的线,地上开出一朵小花。
花瓣绽放的声音,盖过了呼吸。
花瓣凋谢后,静若空谷。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薛琼楼专注地凝视着她,明灿如星的黑眸,堆积着温存的情意,浓密的长睫又卷又翘,一垂一掀之间,说不尽的撩人,“不过,你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呢?”
还问为什么,刚见面就坑我,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吗?!
白梨掐了自己一下,嘴硬道:“没有啊,你认错人了吧。我看到过好多不会握剑的人,握起剑来就像你刚刚那样,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
薛琼楼轻笑起来:“说谎的时候,眼睛不要看旁边。”
白梨破罐破摔装傻充愣:“那我该看哪啊?”
他眼里星光闪烁,“看我。”
白梨:“……”
“你这个表情,是承认了吗?”
白梨嗓子干涩,一时说不出话。她整个人贴在洞壁上,两束纤细的乌发贴在脸侧,有一小绺儿微微翘起,像一把小钩子在等愿者上钩。
“承认了吗?嗯?”他又问了一遍。
没有得到回应,像是默认了。
“其实呢,我刚刚说的,都是编的。”一缕冰原寒风卷走他眉宇间尽数温柔,残存的笑意带上一分恶劣的讥讽:“那晚夜色太黑,我连脸都记不清,怎么可能记得住一个人握剑的姿势?”
白梨瞪大眼。
“不过,你能承认就好。”冰原寒风眨眼间化作吹绿杨柳的春风,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袖影挥过,对面那堵洞壁上斑驳的苔痕向两边拂去,露出一块黑白八卦图。
他果真没骗人,出口就在这里。
白梨正要迈步,猛然间发现,自己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缚住。她缓缓转头,只见一片爬山虎绞住了右臂,如有生命般蠕蠕扭动,像一条牢固的绳索,将她紧紧绑在墙上。
“薛……”
她下意识想喊薛琼楼,再次回过头时,洞府内空空荡荡。
没有一个人。
对面洞壁上的出口图纹也不见了。
刺骨凉意爬上脊骨,一开始蛰伏着的那股不妙预感,终于拨开水面迷人的幻像,露出了凶险的真面目。
白梨脸色顿时变得奇差。
从一开始诱她进山洞、再到方才说了那么一大通话,都只是为了让她紧紧贴上这堵墙壁而已。
至于她到底是谁,他根本就漠不关心。
被爬山虎缠住,她就不能坏他的好事了。
妈的,防不胜防。
作者有话要说:《千层饼大作战2》
薛琼楼:你在第五层,我在第十层啊
千层饼系列还没结束啊,男主很狗但是别放弃他啊
白林是女主(没啥用处)的马甲,前三章没忘吧
别人家的女主掉马甲:谈恋爱啦
我们家的女主掉马甲:搞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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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鹤烟福地(三)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婆娑树影落在少年衣袍上,冠带被风轻轻扬起,乌丝百幅。
薛琼楼伫立在入口处,并没有急着去找姜别寒几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哎呀,终于出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一道葱绿人影凭空出现,夏轩往柔软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下,深深吸了口气:“那洞穴真是太闷了。”
另外两道身影紧随其后。姜别寒见他一人站在这里,还有些疑惑:“原来你还在这里啊,方才没见你和白道友两个跟上来,我们还怕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薛琼楼神色如常:“我们方才不小心走错,进了右边的脚印,她还在里面……”
“还在里面?”姜别寒一脸“我懂的”暧昧表情,不待他作任何解释,便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你真是……唉,你们应该多待一会的,不用急着出来找我们。不过你也别太着急,女孩子生气,就该放下面子哄一哄……”
论脑补,姜别寒是双一流的。
从早上起就发现两人之间气氛不大对,原来如此啊,原来白梨是在跟薛琼楼闹别扭,现在躲在另一边不想出来,是等着薛琼楼放下身架好言相慰。
这个简单啊,姜别寒最拿手了,还能言传身教呢。
薛琼楼:“……”
他轻扯嘴角:“姜道友,你们这么快就已经找到玉璧石了?”
姜别寒正色摇了摇头:“我们到那时,整个水潭里的水已经干涸了,那条千年巨蟒也不过是法阵做出的幻影,一剑即破。据闻玉璧石便藏在水潭底部,有玉灵守着,但我们也没有看到玉灵,至于走到潭底之后——”
他剑眉皱起,缓缓道:“更没有看到玉璧石的影子。”
没了?
也就是说,那片水潭是空的,甚至已经被废弃了。
薛琼楼心底微微一惊。
“很震惊是吧?”姜别寒苦笑:“我当初看了那空空如也的水潭,也是大吃一惊,不知哪位高人先手,摘走了玉璧石。”
“真是白跑一趟了。”夏轩揉着脖子控诉:“到底是哪个家伙抢先拿走了玉璧石啊?还一声不吭的,至少吐一点风声出来,我们也就不用这么白费功夫了。”
“大概是不想堕了这座福地的名号,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嘛。”绫烟烟引经据典,转头去安慰姜别寒:“姜师兄你也别太着急,能治好断岳师叔腿伤的药物,这世上定然也不止玉璧石一个,我们以后慢慢再找。”
玉璧石被人捷足先登,这在薛琼楼预料之内。
但他之前已经将入口正反颠倒,他们去的应该是玉犀石所在的黑面,怎么会这么快就空手而归?
难道他下手有纰漏?
可六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扭转此地乾坤也不过是他反掌之间的事。
薛琼楼揉了揉眉心。
不对,他不会犯错的,除非有人又将颠倒的图纹扭转了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
他动作一顿,眼眸黑沉,如吞夜色。
华胜……捡华胜的时候,只有这一次,他没有回头看。
她将自己拉进左边的脚印,又装了那么久的腿伤,其用意根本不是在拖延时间。
只是借此让他误认为,那地方是玉璧石所在的白面。
他还自以为地周旋那么久,原来……
“薛道友,你怎么了?”姜别寒见他沉默得有些反常,特意问了句。
他不动声色地一笑:“没事。”
原来……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
白梨气定神闲地席地而坐,沾沾自喜地翘着嘴角。
哼哼,空大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可是有“预知剧情”这根金手指,扭转入口的方法,这世上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衣襟里白光一闪,一条胖鱼艰难地挤到白梨面前,洞府内污浊的空气让它吐息困难,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鱼唇一张,吐出五粒黑白棋子,脚下亮起一条金线,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禁制。
那个做什么都滴水不漏的白切黑,又给她加了道锁。
白梨和那条鱼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