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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1 / 1)

贺言郁下了飞机,坐上助理事先安排好的车子,出发前往南城的桐桉小镇。

车窗外,夜色淌过影影绰绰的树木,像风一般疾速掠过。

他听到电话里传来安棠的声音:“中秋节快乐。”

贺言郁微笑:“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没事。”安棠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珠,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然后搭在手臂上。

“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这样吧。”

“好。”

安棠没有多想,跟他说了再见,紧接着挂掉电话。

她脱下睡衣,换上衣服,随意将披散的头发扎起,拿着手机出门。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黑漆漆的夜幕挂着一轮圆月,桐桉小镇远离城市的奢侈喧嚣,再加上政府出资修葺,将这打造出一派古风古韵的世外桃源之地。

青石板铺设而成的街道,两侧是复古的建筑,门外挂着布帆旗帜,上面写着营业的主体内容。

彼时街上热闹非凡,安棠从民宿出来,抬眸望去人头攒动,有穿着汉服出行的小姐姐,有拿着糖人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更多的是一家人集体出门游乐。

“安老师。”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恰到好处的声线,像是拨开云雾,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安棠猛地回头,看到陈南浔站在自己身后。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她又在期待什么?

“安老师,你怎么了?”他浅笑着问。

“没什么。”安棠又恢复往常的模样,“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啊,毕竟从民宿到河边有段距离,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出行不安全。”

陈南浔目光坦荡,安棠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什么都没说。

两人前往河边,走上石拱桥,河岸两侧聚集了很多放花灯的人,水波粼粼的河面被花灯照得流光溢彩,璀璨如绫罗绸缎。

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两人的沉默,安棠望向满河的花灯,对陈南浔平静的说:“我就在这看会花灯,你不用陪着我,自己去玩吧。”

“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安棠扭头,视线移到他身上,陈南浔却在此时错开她的目光,他的手撑着石拱桥的凭栏,“安老师,你想放花灯吗?”

现在差不多晚上九点四十,时间不早了,估计花灯都卖光了。

安棠无可无不可,没有应。

陈南浔扭头看了她几秒,突然笑道:“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快步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安棠在石拱桥上站着,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对情侣手拉手走上石阶,嬉嬉闹闹着。

女孩子甜甜道:“花灯真美,我很喜欢,咱们明年还来看好不好?”

“就只是明年吗?”她的男朋友似乎比那个女孩年长些,说话不疾不徐,斯斯文文的:“你应该说,我们以后每一年都来看花灯。”

熟悉,又似乎挺陌生的说辞,在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闪过,快得像一缕风,根本抓不着。

“小姐姐,你能帮我们拍一张照吗?”刚刚那个说话的女孩子,轻轻的拍了拍安棠的肩。

安棠回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青春活泼的女生,她拉着她男朋友,脸上满是甜蜜幸福的笑。

她点头微笑:“好。”

“谢谢。”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安棠,安棠举着手机,照相框内,这对情侣头碰头,一起在脑袋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安棠替他们照了几张照片,女生和她男朋友看了看,然后抬头笑道:“谢谢小姐姐。”

两人手拉手走远,安棠失神的望着,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游离在热闹喧嚣之外,徒留满身孤单清冷。

陈南浔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微微抿唇,快步走到安棠身边,笑道:“安老师。”

安棠寻着声音扭头,陈南浔却突然歪着身子绕到另一侧。

她扑了空。

“安老师,我在这。”

如此反复逗了两三次,安棠无奈一笑,“看你平时挺稳重的,怎么这会变得这么幼稚?”

陈南浔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身上还带着未出社会的书卷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凝视安棠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你刚刚笑了。”

安棠嘴角的笑意微僵。

九月下旬的南城,温度平均在十六七度,夜晚的凉风拂过,吹起安棠鬓边几缕散开的头发,轻轻擦着她的脸颊。

满河花灯,石拱桥上,二十出头的男生对她说着这样令人浮想联翩的话,种种气氛组合在一起,确实让人心悸。

可安棠心如止水,微僵的笑意渐渐变成若有似无的疏离。

她说:“不笑,难不成板着一张苦瓜脸?”

“也是。”陈南浔假装看不出她的疏离,“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花灯。”

“对的!”

陈南浔献宝似的拿出一盏花灯,他垂眸盯着里面的灯芯,眼睫投下的阴影衬得他多了几分腼腆。

“安老师,给你。”

他把手中的花灯递到她面前。

安棠没有接,平和的拒绝:“我已经不爱放花灯了,你自己去放吧。”

她这一生,只放过一次花灯,那一次,是和温淮之一起。

她在花灯里写了张纸条——

希望往后年年岁岁都能和温淮之在一起。

陈南浔看着她,捧着花灯的手顿在半空,被拒绝后他也不觉得难堪,反而还笑道:“那我去放花灯,安老师陪我一起过去好不好?”

“就当是看花灯会。”

“走吧。”

两人走下石拱桥,安棠站在岸边,陈南浔向旁边的人借了笔纸,以手掌做支撑,写了一句话。

安棠无意窥视,目光落到河面上。

陈南浔把纸条放在花灯里,用打火机点燃花灯的灯芯。

他问:“安老师,我没放过花灯,就这样直接放进水中吗?”

安棠收回视线落到花灯上,猝不及防看到那张展开铺在里面的纸条。

上面写着:我希望安棠能永远平安喜乐。

落款人:陈南浔。

安棠的视线像是被滚烫的蜡油灼烧,她猛地收回目光,应了声:“嗯。”

“好的。”

花灯被陈南浔小心翼翼放进水面,安棠瞧见他那笨拙又谨慎的模样,恍惚间又想起温淮之。

当年,他也是这样。

“我希望我的棠棠永远平安喜乐。”

他蹲在岸边,把写着祝愿的花灯,双手捧着放到河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翻了。

那得多晦气。

眼下,陈南浔也这样。

安棠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总归不是好的,他的言行举止都在复刻温淮之,这对她而言并不好受。

就在她思绪纷扰的时候,兜里的手机振动着,安棠拿出来一看,是贺言郁给她打的电话。

她摁下接听键,“怎么了?”

“在哪呢?”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

“我在外面。”

“都十点半了,还不回去?”

“我现在还——”

“安老师,你看我放的花灯,已经被流水推远了!”

陈南浔的语气有些轻快,带着难言的喜悦,他站起身,边说边抬头看向安棠。

见她在打电话,他自知打扰了,又刻意压低声音轻轻唤了句:“安老师,对不起啊。”

安棠微微摇头,表示没关系。

彼时,听筒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好像那边的人突然消失了。

安棠正欲开口,电话里贺言郁淡淡的问:“你现在还在干什么?”

她从未听过贺言郁有这么冷漠的声音,如死灰的平静,好像失望攒到极致,最后彻底爆发。

“我在外面看花灯。”

“一个人?”

安棠看了眼面前的陈南浔,默了瞬,诚实道:“不是。”

这下换贺言郁那边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安棠迟疑道:“既然没事,那我先挂了?”

“嗯。”

微不可闻的一声,这次,竟是贺言郁率先挂掉通话,换做之前他都是要先等安棠挂断。

安棠把手机揣好,陈南浔惴惴不安:“安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别多想,跟你无关。”

河边看花灯的行人已经渐渐散去,热闹终究归于平静,夜风拂过,岸边的树木发出沙沙声。

安棠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临近十一点,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就连摆摊的摊贩也开始忙活收拾东西回家。

安棠看到有捏糖人的,她走过去问:“我想要一个糖人,可以吗?”

“要什么样的?”

“捏个龙吧。”

陈南浔站在她身边,笑道:“安老师,你也喜欢吃这个吗?”

“有人喜欢。”

淮之喜甜,生肖属龙,今天中秋节,她身处外地,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做满满一大桌子菜。

老板做好龙形糖人递给安棠,安棠付完钱,拿着东西和陈南浔继续回去。

路上静悄悄的,昏黄的灯光洒下,拉长他们的影子,遥远的天际传来隐隐约约的轰隆声,隔得远,听得并不真切。

安棠想起自己出门并没有带药,怕自己心理疾病爆发,说道:“估计要下雨了,我们走快点回去吧。”

“嗯。”

在距离民宿只有几百米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下起瓢泼大雨。

安棠被兜头淋了个遍,陈南浔想把外套脱下搭在她的头顶挡雨,结果,一柄纯黑的油纸伞倾斜而来,先陈南浔一步挡在安棠头上。

贺言郁握着鎏金伞骨,骨柄刺有妖冶的红色曼陀罗,搭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像是佛笼前不可言说的禁忌。

安棠怔了怔,抬头看向大半身子立在伞外的贺言郁,男人穿着白色衬衣,浅蓝长裤,外搭一件薄款的杏色风衣,很清绝的打扮,衬得他身姿清隽,孤影绰绰。

看惯他西装挺阔的模样,眼下更是别有一番视觉冲击。

这一瞬,安棠以为温淮之回来了。

“你还在这做什么?”贺言郁淡淡的瞥向陈南浔,语气没有温度,彻底打破安棠的幻想,将她拉回现实。

陈南浔淋着雨,“我……”

话刚开口,安棠打断他:“你先回去。”

陈南浔沉默不语,看了眼贺言郁,男人侧脸轮廓一绝,完全没有死角,他目光平静没有起伏,仿佛连人性最基本的炫耀、挑衅、傲然等劣性根都失去了。

安棠都发话了,陈南浔只能点点头,转身踏着雨水小跑回到民宿。

青石板街道上只留他们两人,大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层层雨雾将昏黄的路灯光芒切割得七零八碎。

一阵冷风吹过,安棠搓了搓拿着糖人的那只手臂。

她仰头看着贺言郁,饶是她文笔斐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打破僵局的,最终还是贺言郁,他垂眸凝视安棠,目光深邃宁静,就像风平浪静的大海,面上看着平和,实则内里究竟翻滚着怎样的漩涡无人知晓。

“骗我好玩吗?”

贺言郁的伞自始至终都朝她倾斜,而他置身于外淋着瓢泼大雨。

他的语气很淡,细究下还有一丝寒意,比这大雨夜里吹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安棠望着贺言郁现在的模样,他先前给她打电话,说他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结果现在转眼却出现在南城。

今天佳节,他模仿温淮之的语气跟她说中秋节快乐,还褪去了西装革履,换上他以前从不会碰的穿衣风格。

那是属于温淮之喜欢的。

他做的这些,都是想给她一点惊喜。

结果……

安棠捏着糖人木棒的手紧了紧,她看着这张脸,看着现在的贺言郁。

良久,她拿起糖人递到他面前,“送给你。”

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却让贺言郁有了挫败。

她总是这样,对他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温情,偏生叫他无能为力。

贺言郁朝她走了半步,离她更近了。

安棠更加需要仰头看他。

略带潮湿寒冷的气息逼近,安棠感觉到腰上一紧,下一秒,她撞入贺言郁的怀里。

贺言郁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她,低头衔住那抹唇珠,在温柔与肆虐中挣扎徘徊,不知道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她阖着眼,心尖微颤,握在手中的糖人被雨水淋湿,麦芽糖被渐渐融化,化作一摊甜腻的水渍滴在地上。

在磅礴的雨势里,安棠听见贺言郁说:“你就是个骗子。”

“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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