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樱夹在两人中间,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这还是她第一次惹江梨生气,她的小手拉住江梨的,晃了晃:“姐姐,你别生气了。”
眼泪汪汪的,可怜又可气。
江梨心下也是后悔的,但她胆大包天惹的事实在是出乎她所料,她简直不敢去想,要是再晚一分钟,事态会多严重。
林彻看着自己空落的掌心,不太高兴的“嘶”了一声。
江樱的小手又往回拉住他,也不管他表情有多冷淡,伸出来轻轻的贴在他红肿的左脸上:“痛不痛?”
她还处在被惊吓得状态,手心都还是冷的,熨帖着倒舒服,林彻侧过脸,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才稍微满意。
“痛,”他说。
伸开了手臂,也不管江梨还在,就再次把江樱打横的抱起来,离开前还微微颔首:“有机会再去拜访小江总。”
江梨头疼的揉揉额,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烦心过了。
“姐姐,再见,”江樱经过她时,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垂着的小拇指。
孟暖站在病房的门口,眼睁睁看着江樱被抱走:“还有检查要……”
季川捂住她的嘴:“你是猪吗,这时候就还要当炮灰?”
她委屈的瞪了他一眼。
等下到一楼,江樱看着大堂内的人,还是脸皮薄:“彻彻,放我下来吧。”
林彻没依她,在众人的目光里,面色如常的抱着江樱离开医院,脸上虽然温和了许多,但总体依旧是冷的,未融进眼底。
江樱乖乖的趴在他怀里,没再吭声。
他折腾了这么久,眼还没闭上休息过,回去的车是季川开的,孟暖本想陪着江樱坐在后边,又被像抓小鸡仔似的给拉到副驾驶上。
江樱扣好了安全带,看着他搭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莹白得像月光,忍不住又伸过去想牵他。
林彻手指收了回去,不让她碰。
完蛋了。
她懊悔的揉揉眼,小狗狗果然是气到要不理自己了,方才被江梨训斥时还不觉得有多难过,此刻被他冷待了,小心脏里的火苗也簌的一下,熄了。
林彻等了一会,也没见她再次过来蹭自己。
他阴恻恻的玩着手腕上的手绳,心里盘算着等回去要好好教她一顿,哄人哪有这么随便的?哄了一次就不哄了?
回到住处,家里只剩下他们。
江樱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林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来猛灌了一口,她软着声音道:“太冷啦,你别喝这么多冰的…”
他转过身来,没有停顿的继续。脸色似乎更冷了,恹恹的,无波无澜的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速度变慢了些,像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小可这几天还寄养在季川家里,眼下就他们二人,江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把水从他手里拿走:“对不起,彻彻。”
“我没有事先告诉你,让你着急回来了……”
林彻:“你事先和我说了,就没错吗?”
她犹豫了一会,没直接回答。
“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他眼神里带了嘲弄:“可你还是要选择冒险,我的意见重要吗?”
江樱有预料过林彻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没有撒娇,没有装委屈求她低头,冷硬到骇然,一如初见时他摆弄着雪茄的模样,凉薄不可接近。
她从一开始筹划时,的确知道林彻会生气,毕竟平时连她同安和说几句话都能发怒……但每一次,她不都哄好了吗。
江樱见着满眼阴郁的男人,平日比女孩子都要漂亮无暇的脸此刻红肿着一大片,抬手想摸摸,林彻往后退了一步,阻止了她的讨好。
她的心凉了半截。
他垂头盯着她落空的手,转眼挪开,极为克制的往楼上走,短短几秒,就连一开始的愤怒也没有了,神色平静如水的要往楼上走。
他身上的黑色的外套擦过她的衣角,疏冷得没有停留。
江樱知道自己是踩到了他的底线,但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难道她就不害怕吗?她也不是傻瓜,也不想这么做的啊。
“林彻,”她在后边喊他,委屈死了:“我难道就没问过你吗,可是你一句都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的挖,难道就不辛苦吗?”
他淡淡的:“这段时间,你在我面前装的若无其事的确很辛苦。”
“我理解你不想和别人说,”江樱努力忽略他说出的难听话,慢慢道:“我也怕一直问下去让你不高兴。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更何况起因都是我,你让我怎么能不闻不问,一味享受你对我的好?这对你不公平。”
“为什么不能?”林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漆色的眸仁,反问:“这是我愿意做的事。”
过去是,现在也是。
她就像是开在悬崖边上的花,他费尽心思的踩上峭壁,好不容易采摘下来,揣在怀里,只是想让她无忧无虑,不用深受万丈深渊的危险害怕的住在温室里。
“你有问过我吗,”江樱眨了一下眼,声音已经有了哭腔,眼泪顺着下颌线滴落:“我喜欢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你,你不高兴我就想知道为什么,然后让它滚的远远的,你顾忌我,不想下狠手,那我来。”
林彻无言的看着她。
她说的,他何尝不知道?这种猫抓老鼠似的游戏,他早就厌倦了,本就有筹谋要一劳永逸,可她却跳了出来,还用这么危险的法子。
他蹩眉,分神的去想她口不择言说的话,看着江樱眼眶里不断调出又积蓄起的泪花,甚至想过去亲亲她,吻干那些眼泪,尝一下是什么味道。
啧,都怪贝贝。
哪里有人还一边吵架一边告白的?
林彻忽的道:“你就这么好奇?”
江樱噎了一下,点点头。
“你要我怎么和你说?”他将外套脱下,里面只剩一件黑色的短袖,左手手臂上的刺青也没有遮掩的暴.露出来,全身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像是极为冷冽的某种隔界:“跟你说,我纹手臂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为了遮掩伤痕?”
“然后你每天看到,都会陷入自责和内疚。”
“甚至让它成为裹胁你,逼你不得不喜欢我?”
江樱恍然的想,这恐怕才是他在生日宴上问她因为什么喜欢自己的真正初衷,约莫是不愿意让她带着负担的去接受他。
再后来,他在她面前都不怎么穿短袖了,即便是夏日,也是长袖……
江樱失神了片刻:“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凭什么在一开始就给我定了罪?觉得我会因为可怜感激你才和你在一起?”
林彻有些倦的耸拉下眼皮,压下心里滔天的火气,只是道:“江樱。”
她仰头凝视着他。
“你要是真出了事,那我做的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说完,也没再等她回应,不再停留的捡起外套,进了房间。
房门落了锁,江樱的眼泪也顺流着砸在了手背上。茫然又无措,她真的做错了吗?可如果让她冷眼旁观,她似乎又做不到。
她揉了揉发酸的腿,被绳子捆了那么长的时间,还有些发软充血,江樱干脆半蹲下来,脸贴在膝盖上,闷声的擦了擦眼泪。
怎么办,大家都生气了。
没有人夸她,也没有人抱着她轻声安慰。
江樱颓然的又想哭了,可怕眼泪再掉出来,就收不回去了,她不想哭一整晚,于是坐在原地硬憋了回去,再起身时,录音笔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弯腰捡起,发现竟然还有电。
她被绑时,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安和肯定会第一时间收了她的手机,江樱便一直把录音笔藏在了靴子里,从出门那一刻就是打开的状态,以便录下安和全程的对话。
进医院前,录音笔自然交给了警方,在拷贝完后才交还给她的。
江樱想起了什么,泪眼朦胧的看着里面的录音文件,有整整十条的录音,都是她要离开的那一天录的。
她郑重的按下了播放键。
空气都安静了,电流声无缝的发散出来,零点一秒后,慵懒的男声抵在了她的耳边道:“不要难过了。”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运。”
“你对象叫你早点睡。”
起先的几条,他似乎还没进入状态,也不知道江樱的要求是为何,但还是照做着,到了后边,他似乎自我代入成了和她之间的小游戏,没有像做任务似的敷衍。
声音开始变得温柔专注,自由发挥,就好像是面对面的在和她说:
“贝贝。”
“你应该猜到我骗了你,我不会喝醉,我也不是没有地方住,我的家里是粉色的。没有孤零零的牙刷和拖鞋,每一样都是双数。你愿意过来看一眼吗?”
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江樱几乎能想到他是录了好几遍才满意的说出来,他平时挑剔又自恋,总喜欢暗戳戳的洗脑她才是用情更深的,现在却在这里,把一颗玻璃又脆弱的心捧在了她的面前:
“所有人都和我说,情侣之间再喜欢都要保持距离,不然再浓烈的感情都容易变冷。这是谁说的道理,我只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你,陪你吃饭,发呆,看电视,喝水,再一起睡觉,留有你唇印的衣服想永久保存,恨不得抱着你不松手,一点距离都不想分开。你是我唯一想谈的恋爱。”
“我真的…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