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退步转身,说了声:“两位请继续。”后面便传来静如师太的声音:“罪过罪过,这位施主还是请回吧。”
青龙脸现难为,他怕今天若走了,这个静如就会躲着他,恐怕第二次不太好找了,就在此时门外有声音道:“陆夫人你来了,我们师父就在观内,但现在见其他香客呢。”
静如师太无可奈何,动身走了出去,在门外见到了多日未见的陆张氏,喜道:“张施主来了,贫尼近日来正想与张施主谈论佛学。”
见了旁边还跟着一位艳丽女郎,再道:“陆家小姐越发神采,想必好事将近?”
陆萧儿眼神呆然,她见到了观里的杨易,听得这静如师太胡乱报喜,竟一时忘了回话。
杨易盯了青龙一眼,道:“等会再跟你说,连佛门师太也敢下手,还真是小看了你,英雄寂寞。”说着伸出了一只母指,对方只是讪讪一笑。
庙里两个上年纪的女人焚香对谈,其间其女陆萧儿悄悄的走出来了,举目四顾,见到杨易一棵樟树下,鼓气勇气走了过去。
“杨公子……有事要对你说。”
唔——杨易回过头来,见陆萧儿一副神情扭捏的样子。她不知是否是因为母亲就在里面,极可能被监视着,她不敢做出什么越礼的行为,特别是与男人接触,但这次来找杨易却是替母亲传话。
“陆小姐有什么事?”说着,又道:“到外面去吧。”
陆萧儿马上应了声,直感如释重负,离这儿远点,娘就没法看见,自然会好些,就怕事后母亲会责怪她不懂事。
两人保持一段距离,走在石铺的小道上,地上湿滑,陆萧儿走得小心谨慎,拈着裙角,三步两步,喊:“喂,等等我。”
杨易顿步,指着前方,道:“再走几步,那里有个亭子。”
陆萧儿摇摇头,说:“不必了,只是有句话替我娘转告给杨公子知。”
怔了怔,杨易道:“那赶紧说吧,左右我也有事做。”
陆萧儿道:”我娘说让你带着那位朋友离开吧,不要再来打扰了那位师太。”
原来是替那位师太传达意思,但这也我有什么关系,这话应该对青龙说才是,难道真以为青龙是我的下人。他摊摊手道:“这个应该与青龙说,我管不了他。”
陆萧儿疑问:“他不是你的随从吗?”
杨易一笑,否认:“我可没那本事请得起他这种随从,只是合作关系,不过你的话我会转告他。”她们找上自己也算是婉转的办法,毕竟都与青龙不熟,那当事人也不愿现身,只好打上自己的主意,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比较好的方法。
陆萧儿焉然一笑:“谢谢你。”
见陆萧儿微略施礼,转身回去,杨易忽道:“别动!”说着几步走上去,来到她身后。
“怎么?”
“你肩膀上有条虫子。”杨易戏谑道,这可不是他胡捏出来,陆萧儿肩上是有一条细小毛茸茸的虫子,她最害这类会动的软软的东西。
陆萧儿脸色瞬间苍白,颤声道:“杨公子帮我弄走它!”
杨易缓缓伸出手,顺便说道:“它快要爬上你脖子了。”
“啊——”陆萧儿尖叫,忽又掩住自己嘴巴,身后的杨易已经快手将衣服上的虫子取掉,然后一声声大笑。
陆萧儿跺着脚,眼眸闪出泪光,想起了以前与他初认识时,也似今天这般情形,可已经物似人非。命运的就像船儿一样,她在这边,他在那边,彼此的船越使越远,消失在大海尽头。
“杨公子不要再这般吓唬人了。”陆萧儿抹了一把眼皮,气鼓鼓要走。
忽然传来一个夹带着浓浓的怒意,冷嘲热讽的声音:“好一对郎情妾意!奸夫淫妇!”
远处,一个横眉怒目的俊逸男子,眼神含煞,身边还跟随着两名身材高大的随从。这明道早已不同往日,在军中也屡立战功,正是意气风发之年,又仗有家势,俨有一代战将之风,岂是杨易这等小白脸可以相当并论,而如今,他却对这个他一直瞧不起的杨易有着深深嫉妒。
杨易玩味一笑,说道:“明公子好久不见,嘴巴还是跟以前一样臭,真让人怀念。”
明道站立不动,旁人看去,只见陆萧儿夹在中间,好生为难。再次见到了这个以前纠缠不清的明道,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心里一片死灰,倒是此人比以前有风度多了,可依然令她反感,这不过是此人认为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根本不必再似以往那般,费尽心思,近似病态。
明道有极强的占有欲,今天听天到了陆萧儿来了这灵隐寺,简装打扮前来相见,可偏偏就看到了那一幕。两人已经有婚约在身,他之前一直不相信,这陆萧儿还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与其他男人单独相处,还故作纠缠!若不是在军中练出了涵养,他早就想杀人了!
明道冷笑道:“几个月不见,杨公子却是一成不变,还被吏部闲置了下来。但本将不同,本将年轻便胜任都尉,前途大好,与名士权贵结交,可偏偏就有些女人喜欢作贱自己,舍近求远,与那些一无是处的纨绔子瓜葛不清!”他目视着陆萧儿,厉声问道:“陆小姐,我明道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你就这么轻易的被蒙骗吗?”
陆萧儿两把气一起来,颇觉好笑,冷然道:“明公子,请你口上积德,虽然小女子被赐婚与你,可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明道仰头大笑,道:“事实已证明一切,不然皇上怎么会将你许配于我,就只证明了这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我才与你最般配。”顿了顿,他再笑道:“你日后便会知道我的优点和好处。”
后面杨易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前翻后仰,脸色涨红,忍俊不禁。
“你笑个什么?”明道脸色凝固,问道。
杨易平复心情,叹气道:“想不到明公子从军练就了一张厚脸皮,这般自我感良好,如此的自恋呀。”
明道冷哼一声:“本都尉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还是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杨易笑道:“我为什么要走,这既不是你家,而且见不见到我好像不是你明公子该管的事。”说罢,也懒得跟他废话,径直走了。
夹在中间十分为难的陆萧儿瞅到机会,礼貌的微微一福,也不跟他明道说话,往杨易的方向去了。
“萧儿小姐,且慢。”
明道从后面走近,语气十分不服:“你为什么非要躲着我!”
陆萧儿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抱歉,我娘在那里等我,被她看到不太好。”
目视她走远,明道心中冷笑,这女人如果真的在意男女有别,又何必要与杨易单独相处,明罢是回避他,这让他更为嫉恨!换作以前,他可能会拿这个杨易狠狠出气,好让他识趣远离自己视线,也远离陆萧儿的眼线,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自认有这个本事将之败退,虽然下个月就要完婚了,届时他也没这个胆子再接近陆萧儿,若不怕被打断狗腿。可今天这口气绝不能忍一个月,必要让其吃一记教训,光明正大,文斗武功,战局谋略,哪样不比他强。
只是差一个机会,方才却是错过了。只要他还在杭州,不愁没有下次。
回到了那尼姑庵后,恰遇青龙回来,并告诉他那人已经藏好,毫无意外,杨易却掂量着能从他口中翘出多少能知道的事来,不过此前,还要先精神折磨一段时日。
准备离开时,忽听后面有人喊:“杨公子留步。”却是陆张氏叫住他。
“陆伯母有事?”
陆张氏三人刚从庙里出来,迈前一步,说道:“杨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跟在身旁的陆萧儿顿时慌乱,被母亲疾视一眼便不敢插话,只觉心神素乱,很为难。
刚焚过香庙观袅袅余香,庙里一尊观音菩萨铜像,几张蒲团,香案上摆放着一些祭品,十分简陋。
此时只有杨易与陆夫人二人。杨易微笑道:“伯母有话直说?”
陆张氏缓缓几步,问道:“杨公子与我两个儿女认识多久了?”
杨易答:“一年有余。”
陆张氏又问:“那杨公子也知道这他们姊弟的性情?”
杨易笑着说:“知道,不拘一格,有真名士之风。”
陆张氏叹然道:“那都是他们爷爷给纵坏的,否则怎么会这么不让人省心,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杨易并不想跟她攀谈太多,毕竟也要分场合,这里似乎不太适合,而且本公子又不是妇道人家,哪有心思与她话长话短,直接道:“伯母有什么还是直说吧。”
陆张氏来到菩萨前,微微闭上眼睛,道:“张公子能否接受我这身为母亲的一个无理请求?”
杨易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道:“这世上许多事都是有情但无理,只要我能帮到,尽力而为。”
此时,陆张氏才露出微笑,转身道:“不知杨公子能否在圣上面前,让我女儿的婚事收回成命。”
果然是这事,杨易道:“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不过伯母所求之事,世侄已然做过。”
听得这话,陆张氏紧张起来,对杨易有点感激之意,急问:“那皇上怎么说?”想起杨易已经被闲置下去,难道是因为这事惹怒了皇上,想到这样就愧疚起来。
杨易语气隐晦道:“虽然我已经求过几次,但圣上的心思,难以揣度。不过我可以告诉伯母,不到最后一刻,命运都不能被审判。”话毕,转话辞别而去。
只留下陆张氏一个人细细回想,觉得杨易这话很有深意,求过几次,就说明那女皇帝没有为此怪罪,至于最后那句话,好似说还有转机,她也不是愚妇,怎听不出话中有话,朝堂之事,本就复杂难言,不为人知,杨易能说到这样已经很为难,而且还是与自己多次接触才决定说出那番话。
想了一会,陆张氏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