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南南麓通往南边各种小国管道,果然如拂陵所料没太过严格封锁。
苏栩一路,跟着拂陵混过关卡翻山越岭,心越佩服,觉这拂陵可以。
两人一行先赶去了南边与大夏交好羽戎国借兵,没成想却碰上了个人精国君,待他们各种笑脸相迎热情招待,说天花『乱』坠与大夏如何亲厚,结果只肯勉强借出两千人。
国君一个劲笑脸道歉,分明是既不想罪大夏不愿罪胶南,端一碗好水。
苏栩自己家狗皇帝天天这么个表不一做派就忍了,遇到人家家这样简直要气,虎目圆瞪,几乎要当场撸袖子跟他据理力争。
却被拂陵摁住。
从皇宫出来,苏栩怒不可遏:“胶南军至少上万人,羽戎国富兵强就给我们这区区两千人,哪够打?!”
拂陵倒是不疾不徐:“道理都说尽了。羽戎国君是个主意人,人滑像泥鳅,你再磨破嘴皮子他不会多借。苏指挥使就不要与他置气了。”
苏栩:“我是不想气,咱们难道就这样去和胶南打?”
拂陵眯起睛:“你看我。”
两日后,苏栩睁睁看着拂陵玩了好一招狐假虎威,直接带着羽戎兵又一路向北路,继续去好几个与胶南接壤效果挨个借兵。
他是彻底服了。
不是每个国君都如羽戎王那般缜密狡猾,再加上别小国看他背后既泱泱大夏,而羽戎已经借兵支持,并不敢怠慢。于是一路下来,滚雪球一样越借越多,拂陵快带着上万人队伍从南边直攻胶南。
拂陵又是金乌人,金乌和羽戎几国本就语言相通。
快打成一片,指挥时候大家都听他。他虽从没上过战场,但战略战术上都乖乖听苏栩,两天就拿下胶南南边好几座城池,配合默契!
苏栩:“…………”他说什么?
岚王多年重用这个人,确实是道理!事实上这人就是干听话好用让人舒服,又怎么怪他那么多年没揪出他狐狸尾巴?
那几日,胶南王焦头烂额。
他这篡权几日还没坐稳位置,本还想封锁消息,东边越陆就毫无征兆突然打过来了。只急忙派兵去应战,按说以越陆兵一贯水准,胶南五万精兵对他们两万人本该没太大问题,结果却两天就传来大败消息。
直到这时,胶南王才真正听说,这次越陆军指挥官竟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大夏战神岚王!
胶南王:“……”
要了命了。可岚王是什么时候跑去越陆?他实在是失误,前阵子只顾忙着谋划篡位,完全没想到来自大夏威胁!
只赶紧再调援军去支援,军队还没出们,又听说南边两位大夏使臣集结了羽戎等各国攻上来了,急需援军。
胶南王:“……”
他这一下子真是彻底慌了,甚至完全不思抵抗了,只急着去找妻儿众臣商量怎么收拾铺盖逃。
急着逃不全是因为怂,是因为他觉他肯定中计了。他觉他从被煽动篡位,就是完全掉进了大夏周密谋划!不然,人家哪那么快直接集结几方兵攻打?肯定是早就精心算计好了!
完了完了,他谋权篡位,竟给了对方光明正大侵略借口。
胶南王腿都软了。心道这下多半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突然又点没脸跑了,只信誓旦旦自己不是跑,而是去他妻子老家洛陀国借兵。
为了表明决心,他自己去,让他部将和妻子儿一起守住王都。
胶南百姓那段日子才真是要疯,刚经历了王都篡位人心惶惶,紧接着就是越陆与羽戎攻打过来,要知道大夏本国还在胶南北边。等大夏本国军队再打过来,这胶南就是东北南全面受敌,而西边是大海。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
最要命是新王前脚刚出城去搬救兵,后脚就一队大夏轻骑兵到了王都城下。那一队骑兵不知道怎么事,看起来闲闲散散,没攻城,就围城绕了一圈。人不多,就一两百人。
快,就听说王被那轻骑兵活捉了。
新王后和一大臣还在城中大肆宣扬要誓抵抗,然而肉可见大势已去。
胶南城东个画画先生,上午才被王宫请去画了一个青面獠牙嘤如,下午就被邻居重金请去画可爱猫猫兔。
街上,官员拿着青面嘤如,鼓吹“大夏终于向胶南伸出了魔爪”。屋,邻居:“劳烦您画快一点,银子不是问题,下每家都要!”
城中百姓可又不傻。
胶南多人都会说大夏语言,风土人情和大夏南疆差不多。本就不是北漠那样游牧民族,跟大夏无法融合总是要打。嘤如旗子支棱起来,胶南人跟大夏人完全看着就一模一样。
反抗啥?胶南历史上本来没少当大夏附属国,何况新王都被捉了!
历史上跟着强盛大夏当附属国时候,又哪次不是美滋滋?
……
宴语凉这边听说胶南王被活捉了。
谁捉呢?
师律。
华都茶馆必备、捡漏专业户、异国王族克星,师律。
宴语凉不知道师律为啥会在胶南。
但说实话师律在哪他都不奇怪,师律逮到谁宴语凉不奇怪,总觉好像冥冥之中师云运气全给他弟了。师父许一直在守护着师律说不定。
师律一路『摸』过来,完全是机缘巧合。
他跟胶南其实无冤无仇。既不知道胶南篡位,没想过跟皇帝哥哥应合。
他来,完全是因为一件毫不相关事。
大夏不是一直在治理洛水水患嘛,前阵子又骗到了一大堆落云淘金客来做免费苦力。但荀长那边算了算,这人白干了几个月该现上当了,怕他们闹事,就叫师律赶紧带人去维维|稳。
师律去了,恩威并施,连哄带骗。
快把这群人都捋顺顺,却万万没想到,这洛水还真宝贝。虽然没挖出金矿来,却挖出来了铸造兵器必备丹铁矿,这一下人人摩拳擦掌兴奋。
挖出来宝矿,自然更要维|稳了。
师律没想到是,自己人他稳住,却挡不住邻国胶南两通红。这段洛水正在两国分界处,下游流入胶南,邻近胶南人听见风声又怎肯让大夏独吞?
于是快,胶南那边就人组织起来抄家伙抢矿。他们以为这边只区区修渠工和挖金客,监军才一两百人不足为惧。
师律:“……”
可他从来就是靠一两百人混。古往今来,只他抢别人矿,第一次听说人抢他矿!
师律:“干他们去!”
师律:“咳,等一下。”
“你。”
他转头,看着某个熟年轻人。乌衣卫卓子昂是块砖,哪用哪搬。庄氏乌衣卫实惨,至今不是朝廷正是编制,可天天六部和军队啥事都找他们。这不?被师律抓来一起监工了。
师律:“你字写不错,个事你务必帮忙写下来才行。”
“是胶南先动!!!”
“咱们这可才一两百人,是诚意、恭敬礼地去胶南讨个公道。你到时可要如实跟皇帝哥哥禀!”
他经常闯祸,学精了。
……
师律没想到是,他进了胶南境内没多久,胶南就封边境了。
不过反正胶南人随逮一个就会说大夏语,用文字是大夏文,以至于他长驱直入想『迷』路都难。再加之当时胶南政变,正规军大多都被调去了东边和南边战场,城防各处一片混『乱』……
师律一不小心就兜到了王都,全程疑『惑』一件事。
我这一路,为什么遇不到敌人?
等他真兜到王都之时,正见城门紧闭,一队华丽马车出城。
师律秉着他这年来抓过无数北漠王族、瀛洲王族直觉,带人追了上去。
后来史书记载,就简单。
帝从越陆出,使臣假兵从羽戎出,师律轻骑直捣胶南皇都活捉胶南王,七日大破。这段史料后总大争议,按说胶南实力不比北漠差,大夏根本未出正规军,却区区七天大获全胜,好多学者觉这不可。
但事实上,就是做到了。
无是大夏还是周遭小国史料,都写了此次大夏活捉胶南王,俘虏了妻子儿朝臣众人丰功伟绩。而羽戎等国见到如此大胜,则争先恐后纷纷送来各种各样珍宝礼物表达友好,多半是大夏顺势再向南横扫。
其实不会,大夏并无意要那么多疆域。还是那个道理,又穷又难管边陲小地,谁又稀罕要了?
乖乖当附属国,不打你们,礼物财宝可以留下。
那几天全是师律代收礼物,他一向不要脸惯了,照单全收毫不推辞。南边国家送礼不拘一格,金银宝石就罢了,香料皮革他喜欢,可竟还送了活大象……
师律就『迷』『惑』了。这么大要怎么养?看着不是好吃样子。
他这一边收礼物,一边忙着给劳苦功高越陆军和盟军分配犒劳,卓子昂帮忙算账,忙热火朝天。然而其他人则早跑了。
拂陵之前小心采摘保存湖心黛经过这么多天奔波早已坏掉,所幸人都来齐了,他直接带着他们又一次去到雨林深处苗遗址。
路途不算遥远。
苗古老又神秘遗址掩藏在深林,千年老榕树盘根错节,遮天绿荫透出光映着空空如吊脚树屋、沾满青苔闭目神像。偶尔几声鸟鸣,无比静谧、苍凉。
族中水塘,依旧是安安静静野生一池子湖心黛。
另两味『药』,饮离散虽然白天看着像枯草,但夜会开花光。而穆天冬是优雅透明小白梗子花,无何时都好看。
湖心黛却空着这么好听名字。
因这名字,它总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十分美丽幻想。宴语凉小时候看母亲画它,倒是画不太好看,画好像一盆饺子。他一直以为是母亲画工问题。
万万没想到,实则就是长像饺子。
一大池子熟透大白饺子观感,宴语凉哭笑不。
拂陵:“可别提了,之前带苏指挥使来时,我跟他说这就是湖心黛,他如何都不肯相信。”
苏栩:“太丑了,名不副实。”他老婆还说想要一躲小干花瞧瞧呢。他不如去给她煮一锅饺子!
唐修璟:“所以,之前『露』天种在圣心湖,一直没人偷。”毕竟这东西样子不好看、味道不好,不入寻常『药』材。越陆人对此是嫌弃。才导致他后来放松了警惕。
如今,味『药』材都齐了。
唐修璟还随身带了越陆名医者,方子没问题。
湖心黛本身并不好保存,而且新鲜『药』效最好,一行干脆就地扎营直接煮起了『药』。
……
星夜月夜,树屋,宴语凉辗转难安。
明日『药』就会煮好了,可那方子真没问题么?他只安慰自己,方子应该是没问题——因为给他方子人是位高人,活人肉白骨那种,正是此人当年把北疆重伤濒他给救活。
宴语凉其实在两个月前想起此人时,就又暗中派人去找他了,想绑来给岚王治病,怎奈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了久却始终没再找到此人。
后来荀长听闻此事,大大扶额。
他说阿凉,人家殷神医实则是散仙来!你跟岚王就离谱,仙人都敢绑,一人绑一次。人家没弄你俩就算脾气好了,还让你们再绑一?
宴语凉则不以为然。散仙又怎么样,帮人帮到底嘛。替大夏留住战神,替皇帝保住一生挚爱,那是大大功德福报啊?
他就这么在岚王怀,没动,睁着睛想啊想。
庄青瞿:“阿昭,睡不着?”
他起身,长散落满木床,修长指尖就去弄床上铺盖。他们行军一路,并没带什么好被褥,他以为宴语凉是被这旧木硌无法入眠。
宴语凉:“……”
老旧空树屋顶木已经缩了多,透下淡淡月『色』。这陌生深林夜总野兽嚎叫,可是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一点都不怕。空旷木屋是家。
男人继续低头弄床。神情寡淡,五官轮廓利落分明,月光将他锐利、琥珀『色』睛照影更加如梦似幻,宴语凉默默看着他。
他看着这人少年老成、持成严肃,曾经受了许多委屈,明明生了那么俊美一张脸,却年纪轻轻眉心就一道浅浅纹路。
想着他年少时执拗冲动、偶尔脾气坏,可大多时候其实又无比温柔。
他一事想了多事,难受,好笑。多温暖,多动容,庄青瞿至今看他时,依旧常常充满了少年青涩单纯,可时则满是欲念暧昧,会给人一种妖艳而极不庄重感觉,但他极喜欢。
……他其实,还多话想跟他说。
多多话。
一时半会说不完,要说好多好多年。
可岚王明天就要开始吃『药』。听说那个『药』『性』子烈,会带出毒来时可又会痛、可吐血,甚至可……撑不下来。
就算撑下来,吃完『药』他会睡久。越是长年病痛虚弱,越是需要更久修复,而他人他以前真没保护好,早就一身是病是伤。
他看着岚王。
岚王白天时已跟他保证过,说他一定舍不睡。
他说他不会舍阿昭等太久,他一定快就醒。
可是。
“朕总担心,咱们就这般……在苗祖宗神明们皮底下吃住与此,会不会实在太过冒犯。”
苗灭族十多年,此处再无人音。
如今只剩下空『荡』『荡』树屋遗迹,神坛遗址满是陈旧青苔。宴语凉虽知道湖心黛不好带,就地熬煮效果最好。可当年毕竟正是大夏将军庄薪火灭了苗全族。
而今,他是大夏帝王,岚王是庄薪火独子,又跑来苗求『药』。
他若是青苔之下苗神明,只怕要大雷霆。
他想到此处,宴语凉实在是躺不下了,一脸精神地爬起来:“朕还是再去拜一拜他们神明,跟他们好好说说。”
“哎哎哎,不行!你躺好,别跟着朕。”
“你呀~乖乖修养身体,明日喝了『药』说不定还要难熬。更何况荀长说了,朕乃真龙天子,勉强算是‘人皇’,是半个神仙。因而跟苗神仙说上话,你就别添『乱』了。”
“不急,半个时辰要不了,朕去去就。”
皇帝从树屋下来,动静小,睡在不远处另一座树屋苏栩却还是醒了。他轻功好,尾随过去不曾出一点声音。
夜,圣坛遗址看着是阴冷孤凄。
宴语凉垂眸庄重跪下,解开衣襟。月下依稀可见他胸口缠绕了层层薄纱,他以一把小小匕首将胸口伤挑开。
一滴,两滴,血水滴落神坛下泥土。
锦裕帝小声,念念词。那是多年前荀长教他祈祷。他说阿凉我知道你不信神明,但你又是天子血脉,你祈愿就是比普通人灵验。心诚则灵,再加一分心头血,他们大多都愿卖你一个面子。
这天子血用法,锦裕年荀长教会他。
后来锦裕八年岚王重伤,他又为他祈祷过一次。再用,是在前天在越陆,唐修璟把他们从山崖下救上来后他就戳了自己一刀,把唐修璟都给看傻了。
那刀伤未愈,他如今又弄开。
越陆神仙都给他网开一面了,苗神明,他知晓当年大夏待苗罪孽深重。但如若可以,他愿意替小庄担下一切惩罚。
苏栩在一旁睁睁看他放了血,然后重新缠上伤口,没事人一样往走。路上还哼歌,趁着月『色』摘了小花,嘴叼着狗尾巴草。
锦裕帝前阵子该哭全哭完了。
这阵子又继续精神活泼、上蹿下跳。
听说之前岚王打胶南,他天天跟在后面摇旗呐喊吹。越陆兵士气大受鼓舞不说,多忽悠直接将大夏战神奉若神明,前两天岚王把他们丢给师律时好多人还哭了。
狗皇帝虽狗。
但这年来多不容易。唉。
苏栩轻轻脚先来了,上树屋时看到他家岚主正一身白衣抱着膝坐在月下,微佝偻着身子。
……岚主知道狗皇帝干嘛去了。
可等狗皇帝咬着草叶笑眯眯来。岚主却不揭穿他,只小心避着伤口将人抱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