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的，不是偷的。”
提前打消她的疑虑。
黑色的机身，车身有些旧，但擦拭的很干净。
这是沈小春从光头那借来的，昨天他从付斯齐跟樊茉的聊天中听说姜茶今天回来，他知道后就火速问光头借了车。
忘了问具体时间，又怕错过她，凌晨天没亮就一路骑车飞奔过来，车尾都甩了泥。
姜茶一只手扶着头上的帽子，一只手搭在机车上想办法上去。
车子体型大，座位高，沈小春一双长腿，轻轻松松跨坐上去，姜茶铆足了劲也上不去。
心里有些纳闷，尝试模仿他刚刚的动作。
她憋足了劲又慢悠悠滑下来的样子差点让沈小春笑出声。
他长臂一捞，把姜茶拉到自己面前，“晕车把脑子晕坏了？”
姜茶有些生气的拍掉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
“行啊你，知不知道老子在这里等你多久了？”
“多久？”
坐在车上，看着面前的小人，哪怕他坐着，面前的姜茶也活生生比他矮，才到他下巴处，他俯下身在姜茶的耳朵边，温热的气息吹的她有些脸红：
“天没亮我就站在那里等着你来，到现在，你说呢？”
姜茶没敢质疑他说的话，他那样子的语气，小姑娘有些不安。
看了她半天，她除了脸红还是脸红。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摘下她头上的渔夫帽，姜茶有些懵的抬起头。
“骑车安全知不知道？”
说完把头盔戴在她头上。
蓬松的蝎子辫露在外边，男生耐心的把她头发捋好，生疏却认真的动作，她一瞬间心跳的有些快。
等他折腾好，女孩子捏着自己的帽子，一双手无处安放。
帽子被他拿走放在前面，随后伸出一只手。
是要帮她上来。
她扶着他的胳膊，被他一抬，轻松坐上后座。
山地摩托体型庞大，一般人难以驾驭。他肩宽腿长，坐在上面，人和车匹配的不得了。
姜茶眼神有些涣散，不知到底该看他还是沿途的风景。
马达声响，她的思绪被拉回。
摩托车后退两步，前面的沈小春扣紧头盔，踩下油门，突突两声响上了路。
后面那辆大巴车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天气灰蒙蒙的，乌云蔽日，沉闷的空气不带一缕风，压得人口干舌燥。
这个时间的灰色天空那样不好看，姜茶坐在后车位上，男生的肩膀浸润在空气中，有些湿。
“沈小春……”
她声音小小的，但意外的，他听到了她娇娇软软的声音。
稍微偏过脸：
“怎么？”
“好像……下雨了。”
“嗯。”
淮城的秋雨裹挟寒风，吹在皮肤上，生冷。前一天晚上她查了天气预报，特意多穿些，但此刻沈小春只穿了件短袖，连件外套都懒得披。
肩膀暴露在外，被雨浸润，有些湿。
“你……不冷吗？”
沈小春身体怔了下，他察觉到姜茶的小动作，虽说只是一瞬，但她的手放在他的衣服上，隔着层衣料，触感依旧太过清晰。
“你说什么？”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冷秋的空气夹杂颗粒般的粗糙，此时掺杂进女孩子细细糯糯的声音，很清脆，像润珠砸在玉盘上。
姜茶声音太小，具体的文字被吹得零散，只剩下好听的音调。
“我说，你穿少了，会感冒的。”
“怎么，你关心我？”
姜茶不知道怎么答他的话，想到他刚才说他天没亮就在这里，那他岂不是天没亮就这样穿？
骑着车从城南到这里，就穿了件短袖，路上带着风，那么冷，不知道吃没吃早饭，然后到这里依旧是这样，等到她来。
心头涌上股感动，姜茶心想着，真是固执的死心眼。
“嗯，你下次……多穿点，别冻着了。”
她语气认真又娇软，男生坐在前面，身体有些僵硬，光听着声音就让他喉咙发紧。
姜茶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刚想问，便听他声音沙哑的答复：
“不想我冻着，你就抱紧我。”
一如既往的恶劣。
姜茶没说话，宽大的头盔遮住她的脸，总觉得经过一个假期，他们的关系有些许微妙的变化，说不出到底是好是坏。
摩托车声音震天响，路面泥泞，起伏不平，颠簸下，姜茶腾出一只手攥紧他腰上的衣服。
男生脊背宽阔，他倒没在意刚才她没回答他的话，腰板挺的很直，少年精瘦的腰贴着有些潮湿的衬衫，黑色的衬衫沿着他的腰线，勾勒出腹部肌肉。
小姑娘叹口气，打架也并不是毫无坏处的，例如面前的人就似乎刀枪不入。
大中午的天，因为下着小雨潮湿清凉，姜茶的卫衣被一点点打湿。
沈小春偏过头看她。
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耷拉着，差一点就要抵住他的后背。
他把身体往后挪了些，背脊刚好，轻轻碰到她的额头。
姜茶有些困，刚才险些睡着，被他的背轻轻碰醒，发觉沈小春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那件薄薄的的衬衫哪能挡住雨点的浸润，雨水顺着脖颈线条一条条划下来，划过凸起的喉结，落入衣服里。
硬朗的下颚线此刻在雨雾里格外柔和。
沿途中那些发黄的芦苇，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枯草味，乡下的泥路下了雨骑着车，尤其是这种功率高的机车，后车轮甩了不少泥点。
姜茶视线本来还聚焦在路上那些快要枯死的草叶上，雨滴打在上面，顺着草茎滑落。
沈小春陡然一停，姜茶的头硬生生磕在他坚实的背上。
头盔里是软软的保护垫，她不觉得疼，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满是疑惑。
他停了车，把笨重的山地摩托停好，姜茶楞楞的坐在那里，见他下车，正要随着他一起下来，被他反应快的按在原处。
“怎么了？”
沈小春眼睛定格在姜茶被打湿的蝎子辫上，头发经过一遍遍的碰挤，蓬松不已，此刻上面挂着雨滴。
骨骼分明的大手放在姜茶肩膀上，沈小春把她半个身子转过去，黑色的卫衣上有点点泥印，好在他骑得不快，并不多，不明显，要是平时那种速度，估计她得成个小泥人。
“有点脏。”他答。
姜茶伸手在后背上摸索一番：
“没事，回去洗一洗就行了。”
衣服有些湿，可她穿的厚，感觉不到那层湿意，倒是面前的男生，衣服湿透了，也不见丝毫冷。
“沈小春，骑快点吧，我们可以赶紧回家，否则你会着凉。”
“行，多谢纪委大人惦记着我小命。”
他从放东西的格子里抽出一件单人雨衣，黑色的，没想到车里还有这东西，走了半路他才想起来是上次马涛随手塞进去的。
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他拿出来就往姜茶身上套。
“你，你干嘛？”
“穿上，等会淋湿了怎么办？”
姜茶小手挡着，抵触的很：
“你自己都湿透了，怎么不穿？”
男生手停顿一下，好看的脸难得温柔：
“我不会生病，没有你这么弱。”
姜茶推了推他的手：
“我也不会生病，不会那样弱，轻易就被雨淋坏。”
沈小春：“不会那么弱？到时候生病了，就要怪我让你淋雨了？”
他又故意逗她。
姜茶：“那到时候你生病了，就要怪我是送我回家导致的？”
得。
沈小春看她认真的眼神，心软了一角，像是被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填充满了。
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的结果便是雨衣打哪来回哪去，重新躺回格子里。
地面潮湿，到处是泥水，摩托车发动有稍许艰难。
他坐上去，一条长腿搭地，车轮碾在碎石和泥泞中，发出轰隆隆的嗡鸣。
沈小春偏头，隔着头盔，声线更显低沉：
“要加快速度了，抱紧我。”
姜茶磨磨蹭蹭伸手抓住他的衣服，随后“嗡隆”一声，车身飞驰前行。
“啊——”身体猛然后倾，她失声惊叫：“干嘛那么快！”
“都跟你说抱紧我了，不快怎么赶紧回家？”
那点不好意思在安全面前不值一提。
她乖乖伸手，圈住他的腰。
少年腰腹精壮，小姑娘手指戳中他前面的腹肌，硬得很石块一样。
沿途的树木飞速倒退，姜茶不自觉紧了紧胳膊。
连路的颠簸，两人距离更近，姜茶贴着他的背，索性侧过脸，脸颊放在他肩膀上。
她很累，又困，这样稍微舒服点。
肩膀上的重量让沈小春侧头，习惯性的舌尖抵抵腮帮。
最后，化成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振动，打乱这份安静。
沈小春开着车，没理。
奈何那边的人锲而不舍，一遍遍的回拨，直接闹醒了昏睡的姜茶。
“沈小春，你手机在响。”
不知道谁打来的，他约摸是光头那帮人，随意说道：“帮我接一下吧。”
小姑娘伸手掏手机，手在他侧腰的口袋里摸索两下，他被她捣鼓的心发痒，车头却依旧很稳。
“谁？”
姜茶照着来电人读出来：“沈乾。”
“哧——”车子陡然停下。
急刹车，车尾甩了一地泥，车轮深深陷进淤泥里，留下两条触目惊心的轮胎印。
姜茶猛的撞到他后背上，心跟着漏半拍，手机险些没拿稳，战战巍巍的递给他。
他毫不客气的接过来，眉头不耐。
滑动接听，语气极其恶劣：
“喂？”
“管老子什么事？”
“要去你去呗，别他妈扯着我。”
“……”
最后咬牙切齿，恶狠狠吐出一句：“去你妈的！”
电话挂断，他丢回口袋，发动马达，泄愤一样的狠踩油门，车子跟无头苍蝇一样窜出去。
姜茶一言不发，闭着眼，紧紧抱着他的腰，像是用尽力气，抱着他，试图让这匹脱缰野马迷途知返。
车速跟雨水一样，逐渐慢下来。
到了西桥上，嗡鸣两声，彻底熄了火。
天色乍晴，蓝天仿佛水洗过，纯粹干净，阳光透过稀薄云层，将久违的光亮刺穿阴暗，千回百转，适应了黄昏，最后悄然落入晚霞，成了余晖的一道金边。
姜茶慢慢睁开眼，盯着男生宽阔的脊背半晌，最后抬起头，从车上下来。
傍晚的凉风吹在身上，少了雨水里的凉，拂平心头升腾出的燥。
“对不起。”
身后的沈小春开口说。
她扶着石桥，看天边的霞光，摘了头盔，回头冲他笑了笑：“我们还没到家，天就放晴了。”
“刚才吓到你了，对不起。”
他不为她的喜悦所动，阴鸷一片。
“我没有被吓到。”
她定定看着他：“相反，很开心。”
不知道这个词是不是不妥，还是沈小春的不解，她又接着解释：
“沈大佬，第一次呢，在我面前，这么真实的发脾气。”
见他不说话，姜茶依旧没泄气，走到他身旁，伸手拽出他宽大的掌心。
落日下，两人的身影被拉的极长，坐在机车上的沈小春抬头看女孩子白皙的脸和那双好看的杏眼，看她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另只手把一块洁白的白玉放进他手心：
“怕你说我没诚意。”
她笑的清甜：
“所以我特意带了礼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