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魔风在绝壁上轻轻地刮过,将那一片崖壁日夜侵蚀成一面光滑的崖壁。
此地是天魔城后山的一处天险之地,下方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因其终年被旋转的魔风环绕,偶尔可以看到那巨大的魔蛛在缝隙间穿行而过。
迟萻醒来时,听到远处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意识归来时,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带着一种酸酸软软的酸爽感。身体里没什么力气,抬了抬手指,她困难地转头脸,就看到昏暗的光线中,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那男人身上随便穿着一件单衣,头发凌乱地披散,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不言不语,整个人如同一尊俊美非凡的雕像。
迟萻下意识地朝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仿佛终于唤醒他的灵智,他的眼睛微微转动,从一尊雕像变成一个鲜活的人。
男人突然扑过来,将躺在冰冷的封魔阵中的人紧紧抱住。
“萻萻、萻萻……”他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
迟萻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那拥抱着她的力道之大,让她感觉到疼痛。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不过他现在的反应让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出什么事,不然不会将他折腾成这样。看到他像个没有生气的雕像守在身边,她的心头酸酸软软的,有些不是滋味。
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成为那个牵动他喜怒哀乐的人,甚至能主宰他的生命。
可她并不是那么高兴。
如果在其他的世界里,她遇不到他,他会如何?
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又将自己折腾成一个疯子?
迟萻伸手环着他的腰,安静地倚到他怀里,直到周围温度越来越低,她才道:“司昂,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男人依然抱着她,声音闷闷地响起,“这里是后山……你的身体很不好……”
迟萻仔细听了半晌,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是天魔城城主府的后山,且因为地势极险峻,平时没有人会来这里。而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后山绝壁之下的一个洞窟,四周经年被黑色的魔风环绕,魔风所过之处,化为一片片伤人的利刃,连喜食魔风的魔蛛也无法生存,除了天魔城的城主,无人能踏入此地。
此地也相当于天魔城的禁地。
迟萻身体出问题,几度休克,男人感觉到她身体里的异样,便将她带到天魔城的禁地。
这禁地里从天魔城建立之初,就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封魔阵,迟萻此时就被男人放到这封魔阵里。
她抬头往四周看去,周围一片空荡,再远一些,就被魔风环绕,看不清其真面目。
她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地面,入手微凉,色泽呈黑金色。很快便发现这是一整片的锁灵玉,视线所及之处,铺着的都是这种锁灵玉,可谓是财大气粗。
当初建立天魔城时,将天魔封印此地,以锁灵玉为依托,刻下封魔阵,生生世世镇压着天魔,令其不得破封而出。
迟萻研究完,拍拍依然紧紧搂着她的男人,故作轻松地对他说:“司昂,我没事了。”
他低头看她,见她笑得和平时差不多,伸手摸摸她的脸,眼里的血色像堆叠的浪潮,一层层地涌来,如同弥漫的鲜血,似要滴出眼眶,变成血泪。
“你难受么?”他问道。
迟萻记起昏迷前的痛苦,不过面上却一片泰然,“不难受的,我都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又摸摸她的脸,在她催促着要离开时,说道:“不行,你还要多待几天。”
“可这里是封魔阵……”
迟萻有些犹豫,封魔阵是用来封印天魔,说明此地距离封印天魔的地方很接近,他们在这里,会不会让他受到天魔的影响?
原本他已经被天魔影响得快要失去人的理智,现在这么近,会不会结果更糟糕?
“有人给你下咒……”男人试图解释,“如果你不在这里,你就会被诅咒影响,到时候,你会很难受。”
迟萻吃了一惊:“下咒?什么咒?”
不对,武天大陆以武入道,根本没有诅咒师,也没有诅咒这门修炼之法,谁能给她下咒?
“不知道。”男人皱着眉,神色有些焦躁,“我能感觉到,是一种诅咒,如果不除去,你会变成对方的傀儡……”
迟萻微微一顿,看着男人急躁的神色,那双眼睛像恶鬼一样,里面的血色汹涌而出,似要撕碎那个对她下咒的人。
她心中微微一酸,再次搂住他,突然道:“对不起……”
他低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对不起,亲吻她有些苍白的脸,低声说道:“不是萻萻的错,是那个下咒的人。”
迟萻嗯一声,轻声问,“你能感觉到下咒人所在的方向么?”
“不能。”他有些沮丧。
迟萻朝他笑了笑,也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倚在他怀里。
外面的天色变得越来越暗,男人弄来一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捕在锁灵玉上,然后抱着她躺上去,盖上一张毛毯,将她紧紧地抱到怀里。
知道封魔阵可以隔绝彼岸那施咒人加诸在她身上的咒术后,迟萻也没有急着出去,虽然忧心司昂的情况,可看他每天睁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瞪着自己,她心头又酸又软,最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封魔阵待了一个月,迟萻觉得不能这样,对他道:“司昂,不如你用魔气将我身上的诅咒封印吧。”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凶狠,他冷冰冰地说:“不行!”
“为什么?”
“会很疼的。”他伸手摸摸她的心口,连她拍自己时都心疼她拍痛自己的手,何况是以魔气入侵她的心脏,那宛若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总不能这样吧……”迟萻喃喃道。
既然武天大陆没有诅咒师,除非给她下咒的人,否则没人能解除她身上的诅咒,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封魔阵里,等到恰当的时机,她还要完成原主的愿望呢。
这段时间,迟萻将原主的记忆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一个可疑的人,即是临川城迟家的五小姐迟菁。
原主自幼父母双亡,算是族中的长辈们养大的,虽然是个女孩,却极有天赋,所以族里并未苛待她,将她和迟家其他的姑娘一样教养。而原主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迟家人,因年纪小,极少有外出时候,大多数是在家族中苦修。
原主与家中的姐妹们并不亲近,这缘于武者的习性。
武者一生追求武学,苦修不辍,极少会让她们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讲究衣食住行,更不会浪费时间进行一些没必要的女孩子们的攀比聚会。
不过迟菁是个例外。
似乎是一年前,迟菁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原本埋头苦修的武者变成一个讲究享受的世家小姐,不再一心修炼武学。纵使如此,她的修为并未落下,反而进步极快,族里的人见状,便也没有约束她。
武学一道,本就看个人的觉悟和努力,旁人勉强不得。
迟菁做出很多在迟家那些努力修炼的女孩眼里的奇怪事情,总爱外出,结交外面的武者,以探讨武学为名,理由十分正当,而她的修为的提升,也证明她并非只是贪玩。
武者并非埋头苦修就能进步的,修炼到一定阶段,必须要入世寻找自己的武道,不过一般都是修炼到武将级别,方才会离开苦修之地。
一般十几岁的武者,能脱离武徒,修炼到武士已经算是天才。
迟萻算是迟家那么多姑娘中资质不错的一个,十六岁已经是九级的武士,二十岁前有望晋升为武师。
而迟菁的资质只能堪称中上,并非最优秀,十八岁的迟菁和十七岁的迟萻一样的等级,并未到达可以入世的武将级别。是以迟菁的种种行为,在众人看来,无疑是奇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迟菁跟着也改善与家中姐妹的关系,让迟家上上下下几乎都喜欢她。
所以,当天魔城的人让临川城送一个迟家女去天魔城后,迟菁不愿意去,只是微微送些礼,便有很多人为她说好话,最后才推出一直闷头修炼的迟萻成为这个牺牲品。
迟萻微微眯起眼睛,整理完记忆中某些细微的片断,怀疑迟菁的来历。
首先,迟菁可能是一个穿越者,而且是一个懂得诅咒的穿越者。
至于她为什么隔着几千万里给自己下诅咒,不排除姐妹俩以前有仇,或者是迟菁和天魔城城主有仇。
原主和迟菁没什么接触,也没有利益纠葛,有仇这个可以排除。
那就是和天魔城城主有仇,她想要搞的是天魔城城主。
如果迟菁真的是一个穿越者,按理说,她不应该和遥远的天魔城结怨,除非她是一个正义之士,想为世人除魔,才会主动出手。
可能么?
迟菁虽然看起来并不好相与,甚至眼睛里透着凉薄,并不是一个热血沸腾的正义之士,这个理由就有些牵强。
迟萻想不透迟菁的目的,加上现在也见不到本人,无法弄清楚,只能暂时作罢。
最终,迟萻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封魔阵中,说服司昂用魔气封印她体内的诅咒。
男人看起来很不高兴,除了不高兴外,更多的是担忧害怕,还有心疼。
“没事的,总好过我以后变成傀儡,万一对方的目标是你,想控制我来杀你呢?如果我真的对你动手,你一定不会还手的,要是你发生什么事,我岂不是要难过死?”她笑着说。
“我不会死。”男人一脸认真,“只要有天魔在,我就不会死。”
迟萻见他不肯,只能下猛药,“要是控制我的人对我不怀好意,命令我离开你呢?”
男人的脸色马上大变,双眼血色翻腾,差点就要发飙。
很好,这记猛药已经触及他的逆鳞。
他最后只能同意。
老实说,用魔气封印诅咒的过程并不好受。
魔气是天魔的魔气,入侵到武者的心脏,与武者的武力相悖,稍不小心就会与武力相冲,破坏武者的筋脉,甚至将心脏炸成肉泥血水。
迟萻觉得这过程,比一场非人的折磨还要可怕的酷刑,等到结束后,她已经痛到麻痹,晕厥三天三夜才醒来。
醒来时,她已经回到天魔城城主府的主卧室,身上盖着温暖柔软的被褥。
一切仿佛和几个月前没什么不同。
“你没事吧?”男人蹲在床前看她。
迟萻深吸口气,靠坐在床上,偏首对他笑,“没事,我很好呢。”
男人看到她还有些苍白的脸,心中一痛,魔风不受控制地狂啸而过,整个房间的物什都颤动起来。
迟萻无奈地扑过去抱住他,捧着他的脸就吻上去。
很好,空气瞬间静止,仿佛连天魔城上空不断旋转的漩涡云也凝滞几分。
解决体内的诅咒后,迟萻继续投入忙碌的修炼中。
这次的事情也给她一个警告,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修为太低,她需要对付的敌人不仅有天魔,还有不知从什么世界穿来的穿越者,不能轻忽大意。
修炼不知时,等迟萻再一次被某个男人缠着结束修炼,准备过两人世界时,突然听说天魔城有皇族的使者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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