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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藤条与讨水(1 / 1)

这压坏的菱角,踩踏的花木,自有专人留下来赔偿。

等到李成玉一行人撤走的干净,白疤胡派了小船去,远远跟着,过了小半个时辰,虽说没回来,白疤胡却说可以走了。陈圭猜他们有自己约定好的法子传递消息,既然是没反应,想就是安全了。

仆妇们终于从大船上拿来了衣物,其实经过一阵混乱,湿衣都干透了,但更显得脏乱。

陈圭似在想事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林若晴频频拿眼神示意青松,这个后知后觉的小子,才发现陈圭手上干涸的血迹,还未清洗。

青松过去小声提示了陈圭,陈圭却是低头去看了那把还扔在地上的刀鞘。那上面的鲜血早就沾满了沙土,和自己手上一样,都干涸了。想到受了惊吓的陈惜几个女孩儿,陈圭悄悄将手背到身后。

等到姑娘们收拾好,踩着踏板上了船,陈圭落在后面,亲自捡起了那刀鞘,背着手上了船。

微微河风荡漾,折了的菱角耷拉在湖面上。船驶过,破开水面的地方,挨着船边荡出圈圈水纹,越靠着船边,水纹越深,看得也越清晰。而那些一圈圈荡出去的,或被鱼跃,或是自己,就会不见了。

譬如这未知的前途,际遇,乃至人生。

陈圭一行人,刚刚下得港口,等到几个小姐上了车,“吱呀”又一马车停在陈圭面前,车帘被掀开,露出王伦有些严肃的侧脸。王伦在车上不知说了什么,陈圭下车时看不出喜怒,甚至还是带着平日里那种温宁找不到破绽的笑。

但是跟着二少爷身后的青松,被一阵风吹过,本能打了个抖。

陈圭回府,第一件事,悄悄洗去了手上的血迹。第二个,将还在忐忑的陈惜几个安抚好,又特意安慰了庶出的两个姑娘一阵。对林若晴点点头。将事情进行的滴水不漏,才出了院子。

他并未会自己的院子,第三件事情,是径直去找了老太君。

这件事,已经不是几个小儿女私自出游的事情了。现在扯上了市舶司的李成玉,就已经是整个府上的事情了。

浙江市舶司通使,一般由着江南织造局的监正兼任。说着官儿不算大,但是却是和外商打交道。做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宫里的内库生意。说白了,就是给皇帝赚钱的专人。

这人,虽是由着内监担任,但出现无故出现在高邮,就算是内监,也太张狂了些。要知道,就算是重阳祭祖宗,陈熊不过是在淮安任上,来回也是只有几日的时间,都未见他回来。这自然是他身为臣子,谨遵皇命,立身甚正的缘故了。不然他当着漕运总督,随便安上一个借口,就说是视察水运情况,要回高邮,言官也找不出话来嚼舌。

陈圭去的时候,老太君正在往佛龛前香炉里插上香。

袅袅青烟中,陈圭看不清祖母的表情,只觉得她双肩似乎在微微抖动。但她这套动作,又虔诚的紧,此时房内,不知因何未有一个下人。但陈圭被这种肃穆的气氛感染,一时竟是不敢动弹。

老太君上完香,还未转过身来,就沉声说道:“陈圭,你跪下。”

陈圭知道这次事情惹的不算小,不单带着姐妹们,瞒着老太君出去,还打了刘瑾的干孙子,确实是他冲动在前,给老太太跪下,他也没什么觉得不对的。

他低头跪下,自然就未看见老人脸上未干的水迹。

“陈圭,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

陈圭低着头:“孙儿不该瞒着祖母带着姐妹们出去,也不该一时冲动打了人。”他将头埋的低低,背却挺直。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后果,知道不可为,就能不做的。

这答案,不知老太君满意可否,陈圭久久未听到答复,忍不住稍稍抬起头,就见老人,举着高高藤条,试着要落下几次,又生生停留在半空。

让他震惊的,不是祖母动了家法,而是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泪迹!

老太君见他抬头,颤抖着声音追问:“再说一次,你错在哪里!”

陈圭低下了头,始终未回答。老太君的藤条也没有落下。

最终也只是抱着他大哭一场。

为着的,不过是,他是那没见面的“父亲”的唯一骨血。最是怜,白发哭黑发罢了。

陈圭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老太君听,祖母不过是略微思索一会儿,叫陈圭立刻写信给他二叔,将事情,任何细节都不能漏,写好速速送到俞先生那里,自有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不过天余时间,就能到的淮安。

老太君风里来雨里去多年,连陈圭都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浙江市舶司通使李成玉到了高邮,居然陈家还未接到消息,或者说是俞先生并未通知这个消息。老太君对陈圭说的是送至俞先生那里,其实她还打算,自己再派人送一份。

陈圭离了祖母院子,回到书房摊开信纸,正磨好墨,院里的小厮说有人在门口指着名要见陈家二少爷,偏偏又不说他是谁。

等到陈圭出门一见,站在老槐树下那人,不是那日论酒说漕运的蓑衣客是谁!

陈圭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他是谁。再见面,不免就有些放不开。

那蓑衣客,实是走着旱路,一路跟来。如不是陈圭有些对了他胃口,他有要事在身,偏又会牵扯到陈家,他才懒得来见这一面。

他见那个小书童,一直跟着,笑道:“陈公子,某这一路驰来,实是有些口干,讨碗水喝如何?”

陈圭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两句话就支开了青松。

等到青松寻来了茶,蓑衣客果真“咕咚”一阵,直将一碗喝完,才将茶碗递给了青松。

等到青松回去搁碗,蓑衣客抹了一把嘴,“既喝了你家茶水,少不得要漏两句天机。”

陈圭此时已经隐然猜到了他是谁,对他说的话自然格外看中。蓑衣客笑道:“都听高邮人说你自幼聪慧,大抵也猜到了某是谁。”也不是他练就的什么神功,说到此处,面色一沉,居然收发自如。

“某也不说假话,此次事情,必会牵着你陈家,为着阖府周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他不过也是内相跟前得用的,比不过宫内的那人势大,为着个赏识的陈家二少爷,明着和那人做对,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他不过将天机泻出,若能让陈家早做安排,自然也就算帮陈圭了。

陈圭自穿越,空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但被困居在这小小高邮,对外界之事情,实在是两眼抓瞎。

此时遇着个能解惑的人,且明明知道,事情牵连着整个陈府,又怎会轻易放过。

他对着蓑衣客人一拜,言辞恳切:“还请张大人说的详细些。”

蓑衣客盯了他半晌,莫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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