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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紧扣(1 / 1)

七十

永昭帝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福宁宫,南若紧跟在后,直奔正殿。

还未到门口,远远便看到跪了一地的宫人,一个个恨不能将头埋进地板里。

南若心里咯噔一下,太后这回怕是真的不好了。

进到里面便看到靠墙跪了一排的太医,见永昭帝进来齐齐埋下头去,意思不言而喻。

永昭帝脚步立时踉跄了一下。

“陛下……”南若忙伸手搀扶住。

进了内室看到太子和傅卓正跪在床边,太子握着太后的手,自上月太后连连病危,他便搬来住到了福宁宫就近照顾太后。

“陛下。”傅卓听到动静行礼,太子充耳不闻,握着太后的手一动不动。

“母亲……”永昭帝疾步扑到床边。

南若慢半步跟上,瞥到榻上的太后心头一悚,太后蜷缩躺着,大约嫌热什么也没盖,能清楚看到瘦小干瘪的身形,骨瘦如柴不过如此。

半年前春节时他来过福宁宫一次,那时太后瞧着还有些肉,远不像眼下,仿佛一副骷髅,脸上沟壑堆积,头发已经掉得没剩多少,乍一瞧竟有些恐怖。

“娘亲……”永昭帝跌跪下来,眼泪已经涌了出来,颤抖着伸出手抚摸太后的脸。

南若也跟着跪到一旁。

太后闭合的眼皮下能看到眼球在动,片刻后才吃力的睁开了双眼:“阿大……”

“我在,我在,阿娘我在……”永昭帝抖着唇,从太子手里抽走太后的手。

太后气息虚弱:“娘……这回怕是……真活不成了……”

永昭帝强忍哽咽:“娘莫这么说,娘会好起来的……”

太后吃力的笑了下:“你又哄我,你啊,自小就会哄人,哄得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南若伸手轻轻撞了傅卓一下,他们是不是该避开。

傅卓目露迟疑。

南若反应过来他也是太后的亲人,在场最不适合留下的是自己,正想伺机悄悄退走,冷不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来,隔着宽大的衣袖将他的手压住,而后屈指一握,力气之大仿佛要将他捏碎。

南若大脑发懵,看向手主人,对上了一双泛着腥红的双眼,充满了攻击性,暗藏着兽性的恶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咀嚼。

同时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嵌到一起。

嗯?啊?哈?

南若顾不上疼痛,像被打了一拳般蒙了,刺激太大导致脑子死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眼前忽又落下一片衣摆,是傅卓,他悄悄往前挪了挪,将衣摆撩起来盖到两人双手交叠处,还飞快往皱里拨了拨,造成一副他撩起衣摆不小心遮住的假象。

南若死机的大脑又卡了两下。

怪不得,难怪,原来如此。

这几年傅卓有时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有了解释。

靠靠靠靠。

南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瓜落到了自己头上,不,自己变成了瓜,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靠太子居然是个断袖→原来太子这么多年没子嗣不是洁癖也不是不行→特喵的看上的竟然是老子,什么时候的事→有眼光→个屁!老子是直男→办公室恋情没有好下场,拒绝职场潜规则→呸呸,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头大!

南若恍恍惚惚,直到永昭帝一声喊将他惊醒。

“母亲——”

太后已经奄奄一息,一个字一个字困难的出声:“往后照、照顾好自个,娘再也不会烦你多添衣裳了……”

永昭帝眼泪汹涌而出。

“太子要活着……”她干枯的手紧紧抓住永昭帝的手指,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他,“他是你儿子!你……的儿子!”

永昭帝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不住重重点头。

太后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欣慰笑道:“我要去见你父皇了,还有英娘,我不该强求她嫁给你,我对不住她……”

她眼前恍惚,似乎看到了一身儿郎打扮的英娘,手握长弓,笑得肆意而明媚:“姑母快来,我猎虎给你瞧!”

就来。

太后含笑闭上了眼。

“母亲——”永昭帝悲痛哀鸣。

南若深深弯腰,额头触地,余光一瞥,太子垂着头,眼泪砸落在地板上,太阳穴青筋崩起,牙根紧咬,能听到咔咔咬合声,似忍着巨大的痛苦。

冷不防后背被戳了一下,他回头,对上傅卓祈求的目光。

南若咬咬牙,确实这种时候太子绝不能发病,心一横,反手握住了太子的手。

下一秒,手指被强势蛮横的分开,十指交握死死扣住。

南若顾不上这个,余光睇着太子的侧脸,见他扭曲的肌肉渐渐恢复,粗沉的呼吸慢慢平缓,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永昭帝沉浸在悲伤里,丝毫没有觉察背后的涌动。

傅卓抹去额头的冷汗,这才顾得上为太后的逝去悲痛。

所幸郑皇后拯救了他们,她带着荣王长乐匆匆赶来,荣王喊着祖母哭跪在床边,长乐上来抱住永昭帝。

三人进来的瞬间太子便放开了手,南若松了口气,和傅卓低着头悄悄退了出去。

退出的瞬间他抬眸瞥了一眼,满室华贵映衬着太后佝偻干瘪的身躯,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他这些年已经见过许多死亡,可没有哪一次像眼下叫他如今清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残忍而可怖,死亡不会因为你身份有多高贵而抬手,甚至更受折磨。

“别走!”出来傅卓二话不说将他拉住。

南若看了眼他的手,等傅卓松开立刻往旁边走了两步,差点忘了这厮可是男女通吃的。

傅卓表情一言难尽:“你放心,我还想活着,找谁都不会找你。”

他若敢对南宫下手,表哥怕能把他头拧下来。

南若表情比他更一言难尽。

特喵的老子对你这些年友情都错付了,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只想当月老。

“我还没跟你算账!”

傅卓左右看看,道:“算,随便你算,回头你想我给你怎么赔罪都成,现在你可不能走,表哥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绝不能灵前失仪,算我求你,行不行?”

虽然心头别扭,可涉及正事南若毫不含糊答应下来,大燕以孝治国,绝不能让太子沾上不孝的污点。

仗着永昭帝这会顾不上他,南若光明正大留下了来,表面上是忧心傅卓这个好友,实际随时待命安抚太子。

趁着等待的空隙,他将先前的思绪续上,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太子居然对他有意思,完全没有预料,不是他装,是真没感觉来,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哪方面的想法绝对是能觉察出来的,除非真傻,否则全是装傻。

傅卓当初对他有那么点小心思他立刻就看了出来,也看出来只是一时见色起意精虫上脑,也就那么一次,后来江南一行便成了好友,虽然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

可太子他是真的没发现,不论他怎么回想两人相处的片段,也看不出太子对他有想法,这几年来往的信里也没有丝毫过界的言论。

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他藏得太深。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打死他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算了,多思无用,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南若一时觉得有点棘手。

接受吧不可能,他是直男,虽然有点恐婚暂时不打算成亲,可也没想过换个性向,而且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他愿意奉太子为主,支持太子,却不想发生上下级以外的牵扯,将来怎么办,念头一动就一堆麻烦扑面而来。

可拒绝吧身份不对等,太子若铁了心他拒得了一时拒不了一世,眼下他是太子还能藏着忍着,若当了皇帝,他反抗无异于找死,虽然太子瞧着不是这样的人,可谁知道他对感情会不会跟对其它一样理智清醒。

南若对什么虐恋情深没有丝毫兴趣。

思来想去,包括最坏的情形他也想到了,两个出路:要么及时止损从太子船上跳下来换一艘,要么先应付着,太子喜欢哪里他改哪里,实在不行跑路算了,到时经验钱财人脉都有了,也不怕换地图重新开始。

前者太过麻烦,他已经经营了这么久,对太子的投资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钱财人脉都投了进去,尤其钱财,可不是一点点,只要一想全打了水漂,心开始滴血。

而且一仆不侍二主,他这样反复横跳无异于自掘坟墓。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太子对他有意也并非完全是坏事……

后者比前者多了自由,先不说从零开始难以预料的危机,万一到时玩脱没走得了怎么说,还有四娘他们怎么办。

南若头大地绕着桌子转了两圈。

两世了他的桃花运就没好过,难道他上上辈子得罪了月老?

这一烦烦到了晚上,太后灵堂已经搭建了起来,该走的程序飞快进行。

南若靠着软榻正眯着,傅卓进来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

“别问,你见了就明白。”

傅卓拉着他熟门熟路抄捷径进了一座殿里,殿中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南若脚步顿了下。

“放心,不是要杀你灭口!”傅卓没好气的帮他说出口,“福宁宫下面有地宫,这里是一处入口,你当太/祖当年为何要大兴土木另建皇宫,地宫错综复杂,地图被先朝末帝烧毁,不知哪里就冒出个入口来,难保皇室安全,何况谁也不知有没有拓本流传出去……”

说着打开柜门,露出了一条向下的台阶,墙上烛光明亮。

他带头下去,南若跟上。

楼梯拐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所谓地宫原来只是地下室,修建与上头无异,只是许久无人进来,家具堆积了厚厚的尘土。

傅卓神色复杂的撩开帐幔示意他来看。

南若上前,脸色微变。

只见太子竟被绑坐在床头,头发散乱,床上散落着血迹,源头是他被包扎的胳膊。

“他自己划的。”傅卓解释道,“想来你也猜到了一些,表哥有癫症,发作起来会伤到自己,方才他发病,不得已只能将他绑起来。”

太子勾着头,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南若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他印象中的太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哪怕心怀烦恼也从容不迫。

脚步不由往前,在床边停下,他蹲下身,轻声唤道:“殿下?”

傅卓忙道:“你小心些,表哥这会神志不清会攻击旁人,你……”

话音伴随着太子抬头消失。

太子目光空洞没有焦距,似只是条件反射回应,伴随着意识回笼,腥红的双眼盯着眼前的人忽的滚落下一串眼泪来。

傅卓:行吧,当我没说。

南若心头莫名一窒,不觉抬起手帮他擦拭,却在下一秒被咬住了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师真香定律只会迟到不会不到。感谢在2020-05-1823:45:58~2020-05-2001: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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