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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问题。
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勒?你脖子太碍事,拿下来给我看”吗?
林疏默默把小玉璜塞回衣服里。
“你......”凌凤箫面色略有迟疑,然后道,“这是哪里来的?”
林疏心道,这玉竟然能吸引到大小姐的注意,莫非是品质极佳。
之前,凌凤箫问起村子里的事情时,他并没有说自己这具壳子有一个师父,现在也不好说是师父留下来的遗产,便道:“祖传。”
“祖传?”凌凤箫蹙了蹙眉:“传了几代?”
林疏编道:“一直在传。”
“传给你的时候,可有说这玉什么?”
林疏继续胡编乱造:“值钱。”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凌凤箫的表情可以用“......”来完美的概括。
“你祖上是做什么的?”凌凤箫问。
林疏想了想那个小村子,道:“种地。”
凌凤箫:“......”
林疏心道不好,又被大小姐发现了盲点。
这玉能吸引凌凤箫的注意,一定不凡,而不凡的玉,要说出自那个小村子,很不妥,于是亡羊补牢道:“祖上也发迹过。”
凌凤箫一双墨琉璃似的瞳仁盯着林疏的眼睛,让他心里发毛。
凌凤箫:“当真?”
林疏:“......当真。”
凌凤箫语气不善:“你不是傻子么?为何知道这么多?”
林疏:“......”
一日说谎,终生圆谎,盲点无处不在。
他摸了摸鼻子:“村民后来告诉我的。”
凌凤箫不说话,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仿佛要看出花来。
林疏惶恐:“......怎么了?”
凌凤箫淡淡道:“没事,玉不错。”
这人嘴上说着没事,却还在看着自己,必定是有事。
林疏默默打开书,低下头看,以期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内心唰唰唰闪过无数可能。
这玉品质太好,连凤凰山庄的大小姐都要为之惊叹。
这玉来历特殊,凌凤箫对此产生了兴趣。
这玉邪门,凌凤箫原本就怀疑自己混进上陵学宫不怀好意,现在更是坐实了。
直到时辰到了,巨鼎真人进殿开始授课,凌凤箫听起课来,林疏才松了一口气。
巨鼎真人虽名叫“巨鼎”,身材却不巨,是个一看就一丝不苟的矮个老先生,讲起课来亦是十分严肃,所有弟子都凝神静听,不敢有丝毫造次。
真人在讲成丹的原理“烧炼金石,以有招无,把阴捉阳。”
说是万物之中有气,按照丹方在鼎炉中以灵火烧炼,可聚万物灵气于丹中,百炼不消,服食此种丹药,便有诸多神妙之处。
林疏之前粗略翻过一遍书,外丹术的前面一部分讲万物之气的聚合,举出了许多例子,诸如“琅轩生铜”“丹砂炼之成水银”之类,大多都在无机化学的范畴,甚至可以写出化学式来。
过了这平凡无奇的一部分,奇峰突起,“灵气”“灵火”“阴阳”之类概念引入之后,另成一家,完全不是科学所能解释的了。
上辈子的时候,林疏一边要接受唯物主义的现代教育,一边被师父灌输修仙思想,世界观十分迷茫,最后模糊认为世界上确实存在两套原理,也就抛之脑后了。
据师父说,仙道之没落,全因灵气之贫瘠,所幸我门世代修剑,并不过分依赖灵气,得以存续。
而这个灵气丰盈的世界,由这本外丹入门就可以看出,各家理论扎实无比,整个仙道比上辈子只剩一根独苗的仙道兴盛许多。
天道把自己扔到一个繁荣世界,偏偏又不给一点天赋,实在是精准的惩罚。
巨鼎真人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稍事休息后,开始讲解基础手法。
选鼎、研石、引汞,前面的步骤都没有问题,到了点火,出现了一些事故。
林疏平安无事,凌凤箫的丹炉差一点炸掉。
巨鼎真人看见凌凤箫这里蹿起三尺高的火苗,气道:“灵气要稳!莫要求多!”
然后快步走了过来,盯着凌凤箫。
凌凤箫灭了火,重新开始点。
手指轻扣,缓慢放出一丝灵力来,空气中只有一线轻淡的红色。
巨鼎真人点点头:“正是如此。”
下一刻,半人高的火苗又猛地蹿了起来,差点燎了真人的胡子。
真人:“......”
凌凤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巨鼎真人捻须思索良久,道:“凤凰山庄的内功属火,于炼丹一道颇有影响,然无伤大雅,你却不然,离火之气过重,不宜练习丹术,若方便的话,便另择他课罢。”
凌凤箫问:“可否以玉魄灵力点火?”
真人:“引灵力时,玉魄亦会被你影响,不妥。”
林疏很舒服。
所以说,他日后都不必和凌凤箫同处一室了。
谁料凌凤箫道:“可否请他人代为点火?”
巨鼎真人道:“倒是可以。”
凌凤箫:“多谢真人。”
说完,看了林疏一眼。
林疏只好拿自己的玉魄给大小姐点火。
一簇小火苗颤颤巍巍升起来,比酒精灯还不如。
灵火虽小,但自有其特殊之处,比凡火威力强出百倍,只这一小簇,便能应付简单的丹药烧炼了。
真人点头道:“质地纯粹,尚可。”
说罢,踱步走了,去看其它人的火苗。
凌凤箫又看向林疏。
林疏感到了来自剥削阶级的注视,警惕了起来。
凌凤箫果然道:“以后的课,你就坐在这里,帮我点火。”
林疏:“......”
行吧。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要屈服。
凌凤箫继续道:“每次五十颗玉魄。”
林疏:“好。”
点一次火需要五分之一玉魄,换五十颗玉魄,大小姐真是剥削阶级中的清流。
心甘情愿地屈服。
这一场风波后,余下时间都平静无事。
林疏灭火,收拾东西,正要走,冷不防被凌凤箫问了一句:“你接下来是什么课?”
林疏:“阵法初通。”
“还有呢?”
“医术入门。”
林疏很不安。
他有点怵,怕凌凤箫像对待萧灵阳那样,站在食物链顶端对自己也来一个耳光。
——你选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好好修仙?
虽说素昧平生,凌凤箫并没有立场这样做,但这只河豚的脾气变化多端,实在叵测,不得不作此担忧。
没想到凌凤箫居然道:“也行。”
居然纡尊降贵来关心自己的课程,林疏已经不认识凌凤箫了。
可能是吃错药了吧,他心道。
或许那块玉璜确实邪门,凌凤箫想掌握自己这个潜在犯罪分子的行踪。
他见凌凤箫没再说话,迅速离开含丹殿。临走前余光看见凌凤箫拿出了纸笔,不知在写什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并没有减缓林疏溜掉的脚步。
在没有凌凤箫的空气里,他安然地上完了两门课,安然地去琉璃天吃了晚饭,再安然地去藏书阁十层整理书籍。
好巧不巧,一进十层,眼里就擦进了一抹红影。
藏书阁每层设有案几,作弟子学习之用。
凌凤箫正在看书。
林疏迅速溜进书架里。
然而,要整理书籍,就要在书架间穿梭,不可避免地经过凌凤箫所在的区域。
自己的存在自然被凌凤箫察觉。
不,不仅是察觉,他觉得凌凤箫的视线并不在书上,而是一直在观察自己。
林疏努力放平心态。
我没有什么可以被观察的,唯一功能就是点火。过上几天,大小姐自然会认识到这是一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咸鱼,毫无观察的必要。
凌凤箫吩咐完完将村民带去宁安府安置后,纵身运起轻功离去,红色宫装的衣摆在空中一晃,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位大小姐的心情怕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烦躁,以至于连这段路都不愿一起走了。
“大小姐专程来闽州城一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凌宝尘道。
“从今以后,大小姐若要嫁别人,却也无法嫁最好的那几个了。”凌宝镜道。
凌宝清冷冷哼一声:“原本那个死鬼,也见不得有多么的好!那死鬼的师父名叫桃源君,我问你们,可在江湖上听见过此人的名号?不过一介无名小辈,又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凌宝尘叹气:“咱们庄主为大小姐定下的人,自然是不差的。‘桃源君’这名字甚是隐逸,说不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可惜‘叛乱’此事牵连甚广,连隐士高人都无法独善其身。不然,若桃源君还活着,怎会十年没有消息?”
林疏三人安静如鸡地跟着她们,一路上,听着这些姑娘为大小姐的婚事操碎了心,将江湖上适龄的青年才俊穷举一遍后,得出一个结论:谁都配不上大小姐。
她们甚是担忧,李鸡毛李鸭毛两人也唏嘘了几声,但林疏自己,并不是很能体会这种感觉。
其一,他毕竟不太熟悉这个世界的风土习俗,在他原来的认知里,死老公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更别说是这种面都没有见过的娃娃亲。其二,一个惯于用“剥皮”,“震碎骨头”来威胁人的女孩子,实在是心狠手辣,而心狠手辣的人,一般又比较冷血无情。
——不过无论大小姐是个怎样的人,都与他没有关系了,他与这位大小姐不过是萍水相逢,从今以后,大约就永远告别了。他现在只想找到克服自己体质开始修炼的方法。
想到修炼,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
每天子夜观冥入定,凌晨练剑,黎明时分收拾书包去上学。
教室里有很多人,他一直坐在最后的那个角落,将厚厚的课本堆在前面,仿佛就隔绝出了一片不受人打扰的天地。
有一天,这些东西全都被推到了地上。
几个人围住他,嘲笑谩骂了些他已经记不得的话,应当是比“精神病”“哑巴”之类更恶毒一些的词,更多的人在看着。
他蹲下去,将那些东西一个个捡桌面上,然后,它们又被推下去了。
他低头继续捡。
大约,欺负一个傻子实在是一件没有意思的事情,看一个傻子被欺负也不是一项有趣的娱乐,重复几遍后,那些人感到无趣,也就散了。
那天,他回到家里,对他师父道:我想死。
老头子道:不行,你得练剑。等大乘之后,天地间纵横自如,想不和人打交道,就不和人打交道,啧,快活。
林疏:哦。
他就没有去死,继续练剑。
练着练着,几年时光流水一样过去,师父死了。
他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该怎么练,还是怎么练,顺便还考了个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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