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在练舞室里练习了五个小时。
许笙笙劝池安休息,说:“你已经练习很久了,再练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池安停顿了一下,音乐还在继续,她没有能跟上节奏。
池安竭力呼吸,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汗珠从额头滑下,又从下巴跌落到地上。
池安喘着气摇摇头。
池安现在的状态,就跟选秀时有些选手的状态一样。有段选手破釜沉舟,就等着这一个走红的机会,许笙笙可以理解。
可是池安呢?池安在跟谁竞争吗?
池安说:“我……我不能输……”
输给谁?
许笙笙有些迷茫地想到。
可下一秒,池安就已经跟上节奏,继续跳舞了。
多巴胺令人痛苦。
“那个人”跳了六小时,这是池安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可慢慢的,在这唯一的念头之外,逐渐出现了别的思绪。
好像有自己,也好像有小惨。
池安看见另一个年幼的自己站在对面,说:“你和你妈妈都是贱人。要不是你妈妈当小三,我妈妈也不会死。”
背景陡然变化,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池安说:“那么多男人对你表白,你都无动于衷。难道你喜欢女人?”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池安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而恶毒。
再然后,化着妖艳妆容的池安说:“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做小三的?”
池安说:“我喜欢你,跟我结婚。”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她的脸上只有恨,没有爱。没有爱的婚姻,怎么能成为婚姻呢?
……
一幕一幕的变化里,池安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是乔青筠。或者说,她现在扮演乔青筠。
胸口传来沉重的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细密的牙齿……细密的痛……
原来乔青筠她……这么痛苦吗?
“不是哦。”一个声音凭空出现。
小惨忽然出现在空中,悬浮飘着。
池安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一幕违和,就好像……在她生命的每一秒,小惨都如此刻一般,注视着她的生活,注视着她的一切。
小惨说:“她大概比你现在还要痛苦一百倍。”
小惨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但也不令人感受到被厌恶。
小惨似乎厌恶她自己。
小惨说:“有时候我都觉得,乔青筠能忍下来真是圣人。她该有多喜欢你呢?还是说,她是受虐体质?”
池安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她不喜欢我,她只是想为她妈妈赎罪……
“赎罪?就算是赎罪,也轮不到她、向、你、赎。”小惨一字一句地说,只是声音里的厌世感越来越浓烈,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一般。“她若是恶毒,就该毁掉你——毁掉一个神经病真是再常不过了;她若是冷漠,就该远离你,反她没有从池岩那里谋求什么;她若是善良,就该强行送你去医院,而不是给你吃药还被你发现,被你责怪。她是太软弱了,既舍不得伤害你,又舍不得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所以一遍一遍地,任由你伤害她。”
“可是,你是不会醒悟的。这样的自我‘奉献’,有什么意义呢?”小惨说:“没劲。”
小惨看见了所有事情。即便她是最清楚乔青筠和池安两个人心意的人,却也觉得这是死局。
——“你害死了她妈妈。她喜欢你,这毫无疑问。可她同样在乎她妈妈。在你跟乔秋之间,你确定你是获胜的那一个?你觉得,她还会再原谅你吗?”
小惨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反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叹气一样。
她讨厌池安,也讨厌乔青筠。
池安说:“我……我根本没有想让她原谅我。我不在乎!”
小惨耸了耸肩,说:“随便吧。”然后看向一边。
池安把这样的无所谓当作退让——她总是看不清形势。池安看着小惨,很想让小惨消失。
小惨是自己的病……如果小惨消失了,自己是不是就会好转了?
这样的念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并且越来越鲜明,占据了池安的脑袋。
池安说:“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
小惨停顿了一下,说:“你确定,你想要我死?”
池安没有说话。
小惨说:“你确定,我死了之后你还能活下来?”
“什么意思?”池安忽然有些慌张,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她不敢面对的。
小惨没有说话,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有任何的生机,只有浓浓的负面情绪,似乎看上一眼,就能够让人丧失所有求生的欲望一样。
她既然讨厌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还会被创造出来——?
“安安,安安!”许笙笙的声音响了起来。
池安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许笙笙担忧的表情。
“再怎么样,也不能练舞练到休克啊!”许笙笙担忧地看着池安,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安安,你是不是……不开心?”
池安眼前却浮现出小惨那毫无求生欲的笑容。
池安摇摇头,匆促地说:“我没有。”
许笙笙没有说话了,只是眼中的担忧完全无法洗去。
乔青筠拍完戏,从片场走到酒店。
中间有一段小路,昨天路灯坏了,在修理。
助理想陪乔青筠回酒店,但走到一半临时发现有东西忘在片场了,必须回去拿。那是乔青筠带到片场来拍摄的道具,是一串蓝宝石项链。
最重要的是,那是乔秋送给乔青筠的生日礼物,因为不是整十生日,所以价值不算太高,不过拍戏可以用到,乔青筠就借给剧组了。
这种东西,是决计不能丢的。可乔青筠太累了,助理只好一个人赶了回去。
虽然路灯坏了,但这条路有很多人经过,应该不会有问题。
乔青筠这一天拍了很多场戏,精神不是太好。
以至于听到细碎的声音时,她以为是幻觉。
下一秒,那声音变得更加明显了。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乔青筠,乔青筠才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
乔青筠刚刚想要挣扎,就听见那个人说:“别出声。”
温热的风打在耳廓上,在黑暗的小路上显得危险。
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乔青筠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一个人?”
乔青筠顿了一下,想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却完全没有力气去应对。
一双手动了一下,不小心抚过乔青筠的腰。那双手愣住了,乔青筠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变重了一些。
过了一秒钟——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那双手又动了起来。
它开始抚.摸乔青筠的腰。
乔青筠说:“你这是在犯罪。”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那手顿了顿。
乔青筠说:“你走吧。”
那手没有拿走,反而继续游走。
乔青筠说:“那你快一点。这里很快会有人来。”
乔青筠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多想——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身体和心灵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运转。
虽然,导演考虑到她的情况,尽可能地分散安排拍摄计划了。
但灵魂的疲惫与创伤,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抹平的。
那个声音拔高了音量,说:“你什么意思?!”
“我很累。”乔青筠说:“你快一点。”
池安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乔青筠……乔青筠她怎么会这样?!
“果然是贱人的女儿!”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乔青筠也认出了她。
乔青筠说:“池安?”
除了句尾上扬以表达疑惑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池安不知道说什么……乔青筠现在才认出自己?那她刚刚,是想对谁妥协?任何人都可以吗?
乔青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
乔青筠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说:“那个‘贱人’已经死了,你高兴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乔青筠的状态很异常……池安察觉出来了这一点,但她被愤怒浸泡着,无法理智抉择。
池安一口叼住乔青筠的嘴唇。
这是一个暴戾的吻。
与其说是接吻,更像是攻防。
可惜乔青筠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池安肆虐。
乔青筠闭上眼睛,她快没有力气了。
小路的尽头,有什么声音传了出来。有人来了。
池安松开了乔青筠,想要离开。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难道看到乔青筠,灵魂的皱褶就能够抚平了吗?
那为什么,自己又要逃开呢?
池安潜进夜色深处之时,听到乔青筠说:“你希望我死吗?等我拍完这个电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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