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立想了想，还是没挂电话。
只不过再开口，语气却显得生硬起来：“不是你咬牙切齿说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别再来骚扰你，让我滚远点的是你，现在不让我挂电话的也是你，你这人也是奇了怪了。”
叶霆嗓子发干，沙哑道：“……我刚才不是在说你。”
杨嘉立淡淡地哦了一声。
“所以你折腾这么久逼我给你打电话，现在我打过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霆本来觉得自己塞了一腔的话要说，可真和杨嘉立联系上了，他忽然又觉得嗓子眼里像闷了块润湿的棉絮，什么话都堵住，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半天，叶霆才咽了咽喉结，轻声问：“最近……过得好不好。”
杨嘉立答得爽快：“吃得饱睡得香，提前开启养猪……养生模式，还不错。”
叶霆光是听杨嘉立语气里这轻松劲儿，就知道他过得确实不错。
确定杨嘉立过得好，叶霆稍稍放了心。
可内心深处，却又悄悄冒出些酸涩和不甘来。
杨嘉立在他身边，抑郁消沉有如石封井口，闷着一片死气沉沉的黑。
但在没有他的时候，杨嘉立却又好像小鸟出了笼，自由，愉悦。
杨嘉立如今所有的快乐都不是他给的。
这个认知，让叶霆心口猛地刺痛两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叶霆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波澜：“你不肯把地址告诉我，好，只要你不挂断电话，我先不逼问你了。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现在生活在什么地方，安不安全，条件怎么样。”
叶霆这人一向腹黑，精于算计。
杨嘉立对他这种似有若无的打探，无法不警惕。
饶是叶霆反复追问，杨嘉立也只是搪塞地回应：“条件很好，你不需要担心。”
叶霆知道撬不出什么，只好放弃。
电话两端沉默半晌。
叶霆哑着声音苦笑着问了句：“……你是不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逃成功了一回，没比西天取经轻松多少。你觉得我会自投罗网，接着回到那个监狱里，过着被你囚禁，被你控制得连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的日子吗。”
叶霆听着杨嘉立平静的声音，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犯堵。
他小声问：“杨杨，你还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杨嘉立忽然失了声，好半天，才轻哼一声：“我不想说这个。”
“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这个电话就到这儿吧，我挂了，再见。”
“不要，先不要挂，”叶霆一下子慌了，费了那么大劲才和杨嘉立通这么一个电话，他哪里舍得就这么挂断，“……你至少告诉我，你下次会在什么时候绐我打电话。”
“我不知道，看情况吧。”
听见叶霆还死咬着不肯罢休，杨嘉立这才叹了口气：“好，如果你什么时候不针对海哥了，撤掉你那些无聊的报复攻击，那么我下周五晚上会给你打一次电话。”
叶霆还不满足：“你既然暂时不愿意回来，那以后每个周五都打个电话绐我，行不行。”
杨嘉立无奈：“知道了。”
叶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匀回胸膛，只听杨嘉立那边忽地响起个模糊的男声，听语气还挺兴奋：“……杨杨，那池子我还包着呢，今晚再去泡个温泉吧，我等你换衣服。”
叶霆眼睛霎时瞪大了，眸子里厉光闪烁，语气也阴沉了下来：“和你说话的是谁！”
杨嘉立皱了皱眉：“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杨嘉立懒得回答叶霆这个问题，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霆听到电话那头嘟嘟嘟的机械音，猛地咬紧了牙关。
他分明听到那人话语中的热情和亲昵，甚至还招呼着杨嘉立一起泡温泉。
叶霆看着屏幕上那个刚挂断的通话，心里有无数的情绪翻涌。
要是在以前，有这种可疑的男人出现在杨嘉立身边，他可以用无数手段探明两人的关系，他还可以轻轻松松把杨嘉立绑回去，困在只有自己能进入的地方，保证杨嘉立从身到心都只属于自己。
可如今，杨嘉立逃得远远的，远超出他的控制范围。
就连打个电话，他都失去了主动权，只能等杨嘉立主动联系他。
叶霆把手机甩在桌上，按灭了烟头，闭上眼。
从前他从未这么想过，但直到现在，他仿佛才隐约察觉到一个事实。
他能囚禁得了杨嘉立一时，却囚禁不了他一世。
只要杨嘉立想逃，就算用手段强迫、强奸，强行绑住他在身边，就算被折了翅膀打断双腿，杨嘉立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拼命地逃出他的掌心。
叶霆喉结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当他看见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杨嘉立的那张笑脸时，恍惚间，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一块。
空荡荡的，又涩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