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随着《松江时报》刊出这则招募启事，整个上海城都被惊动了。
说是惊动还不够确切，应该是震撼。
画人体画原本就已经是惊世骇俗，如今，竟然还特别招募年轻男人来做模特，别说这启事是个姑娘家发的，就是大学的老教授，道高望重的画家，也不敢公开谈论这般叛逆之事，更罔论登上报纸。
一时间，大街小巷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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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道德卫士文人酸儒自是不必说，恨不得立刻写就一篇文章对此大加挞伐，以正视听。普通的民众呢，也是津津乐道，引为笑谈。
盖因孟家实在是太有名了，孟大小姐这颗掌上明珠曾经引起无数人的想象遐思，如今不管是好奇的，看笑话的，甚至是有淫猥心思的，全都将目光投在了上面。
至于身处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孟然是懵逼的。
她根本就没有发那则启事，她甚至到现在还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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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做的？肯定是有人恶意为之！”
白沙公馆内，少女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兜着圈子：“不行，一定要立刻登报澄清！”
“我已经叫人去做了。”
邵君嵘伸手将她拉住，轻轻一拽，便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大小姐，你先别急，我会派人去调查的。当务之急，要想想怎么向孟叔叔解释。”
解释？启事又不是她发的，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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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有些茫然，邵君嵘微微摇了摇头：
“先上车，去锦园。”
这天本不是二太太做寿的日子，但锦园外里三层外三层，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孟良树的车从不远处开来，还未近前，那群记者已经一窝蜂涌了上去，司机不敢踩油门，只得徐徐滑行，孟良树坐在车内，面沉似水，车外是不停闪烁的镁光灯，还有砰砰砰的玻璃拍击声——
“孟先生，您能谈谈今早《松江时报》刊登的那则启事吗？”
“孟小姐招募男模特，是否有您的准允？”
“您支持孟小姐画裸体画吗？”
……足折腾了十来分钟，车子终于开进了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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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开门的秘书大气也不敢出，小跑着跟在孟良树身后。孟良树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却脚下如风，走得飞快，一进门，坐在沙发上和二太太说话的孟然立刻站起来——
“爸爸……”
她还未开口，孟良树厉声道：
“你给我滚出去！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进这个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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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孟然就搬到了凯丽大酒店。
她把自己那几大箱子画全都带走了，一应画具，几件衣服，再加上一个人，走得潇潇洒洒。
邵君嵘没法强逼她留下，只得道：
“你明知道孟叔叔说的是气话，何必跟他对着干？”
“我几时跟他对着干了？”她回头，脸上犹有薄怒，“他让我滚，那我当然就滚咯，我这么孝顺，难道还做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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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君嵘听了就不说话了，只是淡淡看着她。
孟然被他看得无法，一跺脚：
“你想怎么样？反正我绝对不会回去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让我滚，我现在回去，当我是什么人？！”
她本来以为父亲就算生气，至少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只要能解释，误会自然就可以解开。可孟良树劈头盖脸地就这么骂她，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原本就被那则启事弄得昏头涨脑，脾气一上来了，当场就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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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因为父亲十几年如一日的宠溺，孟大小姐虽算不上骄纵，但也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孟家上上下下，也只有邵君嵘能治她。
“算了，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不容分说夺过少女手里的皮箱，“今晚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只是次日一早，邵君嵘还没来得及去锦园，一桩生意突然出了问题，他要立刻赶到广州去。那是和英吉利船务公司的一项大单，不容有失，邵君嵘只得让秘书高群给孟然传了口信，让她老实在酒店待着。
眼下孟然就是不想老实也不行，记者成天在酒店外蹲守，就等着拍到她这位轰动全城的“叛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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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报纸上，开始有数不清的批判文章如雨后春笋冒出。
虽然当天晚上邵君嵘就给《松江时报》去了电，要求他们必须登报澄清，但流言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有谁会去关心是真是假？再说了，招募男模特是假，但孟然画裸体画可不是假。
一时间，她好像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碍于她的身份，那些批判文章不敢说得太过分，但也各个言辞辛辣，什么“艺术叛徒”、“沽名钓誉”、“妇道有亏”，孟然越看越气，越看越恼火，干脆把心一横——
好啊，你们不是都说我和年轻男子勾勾搭搭，不知廉耻吗？那我就勾搭给你们看！
肥美五更！
叫我猛男【叉腰
半城烟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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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丽大酒店外，排成长龙的队伍一直从酒店大堂蜿蜒到了路边，邵君嵘的车子停在路灯下时，恰看到两个像是学生模样的青年推推搡搡地走过去，一个脸上犹带几分迟疑：
“真的要去排队？这么多人，怕是要等到晚上吧……”
“你不是事到临头才怕了吧，”他的同伴推了他一把，“之前可是你说的，孟大小姐公开招募男模特，这么大的事，你也要来共襄盛举。”
“就是，咱们几个里可只有你小子符合要求，进去了之后，要是看到孟大小姐的芳容，一定要回来说给我们听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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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运气好，说不定真被那位大小姐给瞧上了，那可就……”
几个人都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脸上的微妙与会意，只要是男人都明白。邵君嵘的眉峰蹙了蹙，下了车，脱下手套递给高群：
“怎么回事？你们就没人劝着大小姐？”
劝当然是劝了的，但那也得大小姐肯听。报纸上的批判文章还在如火如荼时，住在凯丽大酒店的孟大小姐竟真的放话出来，公开招募男模特，整个上海城顿时炸开了锅，到今天为止，酒店外的这条长队已经排了有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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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君嵘一路往前走，沿途所见，俱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有大学生，有职员，有戴眼镜的知识分子，也有贩夫走卒……他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在上流圈子里颇有名的富家公子。
没有理会那几人想上来打招呼的动作，他径直踏进酒店。
辉煌溢彩的水晶吊灯高悬，酒店专门准备的阔大房间里，少女歪在沙发上，身前是一张书案。又一个年轻男子走到案前，她略抬一抬眼皮：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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