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结束后,阮银和凌琛并排从颜家走出来。
梧桐树下。
“阮银。”凌琛在她背后,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咬字清晰,“说个事。”
“嗯?”阮银疑惑地应声,转身回望。
凌琛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身姿挺拔,目光深深。
“我今晚就走了,回南城。”凌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机票,递给她,“这个给你。”
阮银接过凌琛的机票,垂眸看去。这是回南城的机票,航班时间是半个月以后,那个时候,正好阮银的家教合同已经结束了。
“我不是来劝你做决定,但是这张机票你拿着。”凌琛说道,“回不回南城,你说了算。”
凌琛和阮银擦肩,“走吧。”
阮银:“嗯。”
凌琛将阮银送回楼下,就离开了。
临走前,他将司机的电话给了阮银,在接下来的日子,司机负责阮银接送阮银去家教。
阮银只思考了两秒,便同意了。
但是那张机票,被阮银夹进一本书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凌琛的离开,好像对阮银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她还是一样的,练琴,做午饭给自己吃,和凌晨连麦打游戏,然后被凌琛的司机送到颜家,天将将擦黑,刚好回到家里。
但是在闲暇时,阮银却常常想起凌琛,现在的,从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过。
阮银才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吵架了,即便是她想要故意引起争端,凌琛也一直在迁就她,让他们的关系维持平衡,不至于再次降回冰点,两不相见。
这和从前的阮银很像。
阮银翻了个身,将旁边的枕头拽进怀里,黑暗中,睁开的眼睛泛着微光。
她定定地待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困意,打开灯,将枕边的手机打开。
手机上没有什么娱乐软件,阮银漫无目的地翻了会儿,打开了微信。
凌琛的头像依然是那只带着疤痕的手。阮银看过他的直播,这只手跟他露在镜头下的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心会有那么大一个疤。
阮银不由自主地点开和凌晨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是上次的礼貌的互相告别。
软银:“睡了吗?”
凌琛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开会。
寂静无声的会议室里,突然传来突兀的微信消息声。
底下的员工顿时大气都不敢喘,偷偷环顾四周,想要看是哪位勇士竟然在开会的时候不关静音。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琛将手机拿出来,像是没有看到周围的目光,姿态悠然地解锁看了屏幕一眼。
看到阮银发来的消息,凌琛的唇角极其浅淡地勾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十分钟。”
说完,便拿着手机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隐约传来温柔的一声询问,“这么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阮银翻身趴在枕头上,腾出两只手打字,“我睡不着。”
冰冷的屏幕上出现这么一句话,只是平白的文字,但是凌琛却能想象出阮银撅着嘴巴,神色抑郁地打出这一行字。
-凌:“因为什么?跟哥哥说说。”
阮银顿了顿,对着这条文字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将手机的音量调大,又将上面的语音条播放了一边。
格外温柔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在安静的夜里响起,格外地撩人。
阮银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又点开听了一次。
温醇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小羽毛一样拨弄着她的耳朵,面皮发烫。
通红的耳根也躲进了被子里。
凌琛在等消息的功夫,点了只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他从前吸烟很凶,尤其是在俱乐部打电竞的那些日子,整日在电脑前做着机械而枯燥的练习。
但是他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和准备和阮银碰面前,就再也没有碰过烟草,甚至为了遮盖身上微乎其微的香烟味,还喷了香水。
其实,这些年,凌琛并没有像阮银想象的那样光鲜亮丽。
他始终以为,在他和阮银中间,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托着一只几乎要废掉的手,终日郁郁。
他十八岁和阮银分别,便一个人去国外上学。
国外不□□定,但这正是这样的环境,才让凌琛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飙车,打架,喝酒,在小混混中间叱咤风云,被尊称一声老大。
后来因缘巧合,凌琛又接触到电竞。
他又找到新的事情做。无论是什么,他都习惯将每一项技能做到极致。
后面便是dawn在电竞界名声鹊起,然后传回国内,成了人人传颂的凌神。
这些,所有的种种,凌琛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从小太聪明,智多近妖,只要他想要的荣耀,全部都唾手可及,一点的挑战性都没有。
但是唯独一个阮银,是他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凌琛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但是阮银依然是他的心里念念不忘和割舍不下。
最后。
他心里恶狠狠地想,去他妈的绝交,他们之间十八年的情谊,绝交不了。
在决定回国的那一刻,他便抛下了所谓的尊严和骄傲,只为了一件事,求和。
凌琛又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吐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
他知道阮银在纠结什么,他一张机票放在阮银那里,小姑娘肯定要有两天睡不好。
但是凌琛却不想再干预她的决定了,不是因为害怕四年前的事情重演,而是因为这回,阮银只能是他的。
阮银去哪,他就去哪。
这样对未来美好的畅想,让凌琛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下一秒,手机便收到了阮银的小作文,
洋洋洒洒一大篇,生怕没有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我觉得。”凌琛碾灭香烟,点开手机的语音,“你想回就回,不回就不回。”
因为吸烟的缘故,凌琛的嗓音带着点沙哑,特别的有魅力。
阮银红着耳根点开第二条。
“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不需要依靠父母生活,他们离婚各过各,年纪也不大,不需要你承欢膝下。所以,回不回,只看你自己的意愿。”
彻彻底底的大实话。
阮银突然觉得,她其实早就有了决断,但是却一直不敢说出来,依赖着凌晨帮她分析一个遍,才敢做出心中想要的选择。
她一字一顿地打字,像是在完成什么了不得的仪式。
软银:“我决定要回去了。”
凌琛看到这条消息,眼角笑了一下,抬手看看手表,便跟阮银告别,让她去睡觉。
手机在修长的手里轻巧地转了一圈,凌琛单手揣着兜,回会议室开会。
四月上旬,家教合同结束。
阮银一个箱子,背着琴上了回家的飞机。
短暂的轰鸣声过去,飞机窗外的天空开始变得万里无云。
阮银偏头看窗外的天空,大眼睛里映出透蓝的天空,从前的记忆一帧一帧的出现在眼前,开心的,悲伤的,还有和凌琛的斗智斗勇的日子。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梦了一路的前尘旧事。
——见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下本预收过五十辽,写了个软软的学生时代番外答谢,作话福利嗷。
【番外】
清晨。
有微凉的风吹过,一片微黄的银杏叶子轻轻飘落。
阮银昨天晚上熬夜看漫画,今早便起晚了,今天高二开学第一天,马上就要迟到。
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嘴里叼着片吐司,表情癫狂,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只有一条深色的柏油马路,一眼看不到尽头。
阮银把嘴里的吐司拿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着腰筋疲力竭地继续往前跑。
突然刹车声响起。
凌琛骑着自行车,单脚一撑,便停在阮银的面前。
阳光细碎地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小片阴影,逆着光,整个人氤氲在光晕里,光芒万丈,仿若天神降临。
“上车。”他说道。
阮银赶紧跳上车。
身旁的银杏树飞快地向后略过,阮银的呼吸平稳下来,单手扯着凌琛的衣角,另一只手往嘴里塞吐司。
心里却暗暗想着,今天凌琛良心发现,竟然知道要载她一程。
一想到这个自行车,阮银就很生气。
时间追溯到高一刚开学。
阮银换到高中之后,因为学校离家有一些远,打算学骑自行车,以后自己骑车去上学,这样的话,她可以晚起十分钟。
盘算的很好。
但是实施起来却遇到了一点困难。
秋彦君便帮她买了一辆自行车,然后阮银就天天在门口的路上练习,就这样坚持练了两个星期,依然骑不来,一上车就摔跤,多亏膝盖上带了护具,才没有摔坏自己。
然后便被凌琛看到了。
那天,阮银正好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她扶着自行车站起来时,凌琛刚好从她身边走过,嗤笑一声。
阮银平日里一直被凌琛欺压,现在看到他嘲笑,就气得牙痒痒,火气腾地一下烧起来:“你笑什么笑,刚开始学自行车摔个跤怎么了,难不成你一骑就会?”
凌琛目不斜视地离开,根本没有理阮银的无能狂怒。
阮银以为他心虚了,肉肉小下巴扬起来,骄傲地……继续摔跤。
但是,没过多久,凌琛又出现了,手里还推着一辆自行车。
“看好了。”凌琛扬眉笑,在阮银的注视下,骑上自行车,脚一蹬,自行车便缓慢而平稳地,开始向前移动,完全没有阮银的东倒西歪。
一看就知道凌琛是新手,手把有些抖,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一骑就会这个事实,尤其是在两个星期都没学会的阮银面前,这简直是小菜鸡和学神的对照组。
凌琛骑着自行车绕着阮银转了一圈,炫耀又自得的笑,“我就是一骑就会,羡慕吗?”
这在屡战屡败的阮银面前,这简直是极其□□裸的凶残炫耀。
阮银觉得自己鼻子都被气歪了,怒气冲冲地拍他一下,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去了。
凌琛被她这一下弄得有些不稳,脚撑在地上才没摔倒。
他抬头,正想说:“你要是叫我一声哥哥,以后去上学我载你。”
但是还没等他说,就只能看到了阮银怒气冲冲的背影。
凌琛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阮银小炮仗一样,冲回家。
玄关摘护具头盔,噘着嘴,将鞋柜砸的哐哐响。
“怎么了?气性这么大?”秋彦君从沙发上探出头来问道。
阮银换好拖鞋,大步往秋彦君那里走去,嘴里嘟囔着,“你都不知道凌琛多可恨。”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坐在沙发后面的凌琛妈妈,“怎么?凌琛又欺负我们软软了?”
阮银顿住,不好意思当着凌琛妈妈的面说他坏话,于是端起自己的水杯,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开始喝水。
“凌琛这孩子,我行我素惯了,软软别太往心里去。”凌琛妈妈感叹一声,“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出门去学骑自行车,叫他明天跟软软一起学,他还不听。你说这晚上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什么。”
阮银含在嘴里的水差点一口吐出来。
“他昨天晚上学的自行车?”
“对啊。”凌琛妈妈毫无所觉。
阮银皱起眉,暗暗磨牙。
她脑海中又回想起凌琛张扬的笑:“我就是一骑就会,羡慕吗?”
羡慕个鬼!
明明是半夜偷偷练得,怎么今天,就说什么一骑就会。
真是为了自己的学神形象,脸面都不要了。
阮银将手中的玻璃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阿姨,妈妈,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转身就走,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将凌琛的恶行记在她的善恶本上。
准备下次吵架时,将这件事翻出来,然后狠狠地嘲笑他!
“你个狗。”
阮银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梦呓。
周围是鼎沸的吵闹声,但是阮银困得不行,昨天晚上的漫画早就长着翅膀飞走了,没有在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
桌子很硬,趴在上面特别不舒服,但是还是抵不过睡意侵袭。
恍惚中,好像有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头。她朦胧着眼睛向旁边看去。
是少年美好的侧脸,肩颈线挺拔落拓,脖颈上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喉结,侧脸像是白玉一样的精致又好看。
凌琛只穿了白色的校服衬衫,蓝白的外套被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个狗。”
阮银再次愤愤地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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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凌琛在软软面前收拾的这么精英,完全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学神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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