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来,好歹是救援到了,众人暂时松了口气。
杨广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又亲阵杀敌,消耗了不少体力,整瓶药粉都灌了下去,却是什么都吃不下,只是大量喝水。
城楼之下,王仁恭依然与始毕苦战,本来求胜无望,但是王世充的到来,还是让事情得到了暂时性的转机。
突厥兵力虽足,但是从各个方向包围代州,兵力分散,而王世充所带十万新兵却全力冲向始毕包围圈的一个点。
见此情况,突厥兵不得已退向始毕跟前,王仁恭大刀虚晃几下,趁乱拨马便走。始毕想要追赶,却被王世充的大军给围住,暗自后悔刚才不该手下留情。
王仁恭趁机逃回城中,急匆匆见到杨广,看到皇帝手拿刀刃,血染龙袍,跪地嚎啕大哭,“陛下,臣守护不力,叩请死罪!”
杨广连忙亲自将王仁恭扶起,“爱卿何处此言,若非你前来解围,朕怕是与你已是阴阳两隔!”
王仁恭泪水不断,一边擦一边环视周围情况,分析道:“陛下,这突厥兵力当属北方最多,南方次之,再次是西门,似乎东门相对攻击薄弱一些。”
杨义臣接过话茬,拱手道:“臣愿拼死保护陛下与赵王逃离虎口!”
杨广却倍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此时突厥士气正高,东面虽说是有侥幸逃生的可能,但是要想回到大兴城,亦或是晋阳,都要大费周章,而突厥却可趁机围堵。”
“臣等考虑不周。”杨义臣连忙拱手,冷汗都冒了出来,杨广说的确实十分有道理,也许闯出去的可能性大,但是路上遇到堵截的机会却更多了。
此时王世充的十万大军正与突厥士兵猛烈厮杀,不过在王世充的授意下,这些将士无心纠缠,而是将主力集中起来,全力进攻始毕。
“放箭!”王世充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向始毕,始毕着慌,连忙后退,边退边用铁蒺藜阻挡箭支。
虽然箭支不曾伤到始毕分毫,但是却极大妨碍了他的进攻计划,这支忠于杨广的队伍,根本不惧两旁涌过来的突厥士兵,把所有的弓箭矛头都对准了始毕。
始毕大怒,汉人文化博大精深,在兵法上便有一招,擒贼擒王,看来这支队伍就是要运用这一招。
始毕挥动铁蒺藜,想要亲自带兵冲过去,但是却被副将给拦住。因为汉军也不惧死,此时强攻的优势已经变弱,不如先稍作停顿,等想到更好的法子再打不迟。
始毕满心不甘,他知道,拖延一个时辰,汉军便会源源不断的派来增援,精心策划的绝好机会有可能就会付之东流。
但若是此时拼尽全力夺下代州,也可能把杨广顺道给杀了,但是新的问题就会到来,那就是这动摇不了大隋的根本,靠着仅剩的残余部队也守不住代州。
始毕头疼欲裂,但综合再三,还是放弃了继续进攻的计划,大军后撤五里地安寨扎营,等重新做好军事部署之后再做打算。
王世充的军队也退回城中戒备,做了代州城的有效补充,而王世充都没有来及面见皇上,亲自在城中还有城楼之上一遍遍巡视,生怕突厥夜间突然来袭。
与此同时,铁质城门也在紧锣密鼓的打造之中,要赶在始毕下次攻城之前换上。好在城中百姓并没有发生太大的骚乱,因为在他们看来,有真龙天子在此镇守,代州城一定是坚不可摧。
“前去给义成公主送信的信使,最快何时可以回来?”杨广揉着发涨的额头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不好说,当时看着是偷偷潜出了城,但随后突厥大军便蜂拥而至,能否顺利北上还是问题。
而且,信使肩负重任,能否说服义成公主也未可知。
当然,按照最好的打算,信使来回也需要二十天之久。二十天在平时算不上什么,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就是二十个时辰,也够代州受的。杨广也是一脸惆怅,重重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一字不发。
每个人的心情,此时都很沉重,突厥支援依然从四面八方而来,无穷无尽。
代州城内的粮草辎重并不是很多,初步估计可以维持半个月,所以眼下必须节约每一粒粮食,杜绝浪费。所以,每位大臣和妃嫔都只分到了两个饼子。
大臣们苦不堪言,也人是铁饭是钢,饿肚子死的更快,所以都大口吃掉了。袁紫烟也吃的很快,甚至都没砸吧出饼子是什么做的,就是觉得很干很硬。
但是,无论何时,杨广做为帝王,待遇还是比大家高一截的,主食是一碗晶莹剔透的米饭,许庭辅知道皇帝心情不佳,胃口也不太好,还特意熬了一碗香喷喷的肉粥。
杨广扒拉了一些饭粒,肉粥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叹息着放在一旁,再也吃不下了。
抬眼看见袁紫烟正直勾勾的看着饭碗,苦笑一下,轻声道:“紫烟,你若是饿了,便吃了吧。”
“那多不好意思?”袁紫烟一边客气的推辞,一边端起勺子,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这碗粥便吞进了肚子里去,甚至连碗都舔干净了。
文武大臣都眼巴巴的看着袁紫烟,杨广见到这幅场景,眼泪再次垂落,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逃出生天,一定要让今天所有随行的人一生荣华富贵!
“我要见陛下!陛下!”
饭后,君臣又聚在一起商量大计,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许庭辅连忙前去观看,原来还是那个王妃,领着几个嫔妃前来。
“几位娘娘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这里吵闹,陛下真烦着呢!”许庭辅在门口劝说道。
“许公公,自可带本宫前去,一切后果本宫担待!”王妃高声道。
“罢了,紫烟,让她们进来吧!”杨广皱着眉头说道。
袁紫烟便走了过去,冷声道:“都吵闹个屁啊!陛下让你们进去呢!”
哼,王妃翻着白眼撞了袁紫烟一下,一步三摇的进去了,见到杨广跪下就哭:“陛下,臣妾知道眼下形势急迫,但是祖宗礼数不能废,为何主仆同食,毫无差别?”
杨广耐心说道:“爱妃受委屈了,如今突厥大军压境,小小代州粮草匮乏,为避免将来众人忍饥挨饿,只能当前紧衣缩食,共度难关。”
“臣妾愿替陛下分忧,但是上至一品大臣,下至内侍庶民,饮食皆为一个标准,如此下去,臣妾担心这些下人会忘了本分,分不清尊卑!”王妃辩解道。
“行了,命都快没了,哪来的尊卑之说?”袁紫烟忍不住插了句嘴。
跪在地上的王妃立刻就恼了,之前守着众人袁紫烟打了她一巴掌,这口气还没有咽下,所以这次借机就发挥了。
王妃立刻站起身来,指着袁紫烟怒斥道:“狐媚贱婢,仗着陛下撑腰,数次奚落本宫,是何用意?”
“至于反应那么强烈吗?我说王妃,现在大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分什么高贵贫贱,真要到了粮食吃完的那天,别说是吃饼,就是喝自己的大便也得吃!”袁紫烟鄙夷道。
其实袁紫烟说的是实话,但是王妃听起来却像是袁紫烟有意羞辱,气得直哆嗦,“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
“爱妃,朕知你近日忧心忡忡,又打理诸多宫中女眷,情绪波动。还是退下,好生休息,只待佳音即可。”杨广耐着性子摆摆手,示意王妃退下。
王妃也可能是被目前压抑而恐怖的气氛憋出了心理毛病,见杨广并不替自己说话,又开始数落袁紫烟的不是:“臣妾适才听说,大臣后妃皆是粗面饼子,而袁紫烟却有肉粥可吃。”
“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杨广立刻阴沉下脸来。
王妃抖得如筛糠,低头道:“臣妾不敢,但众姐妹多有抱怨,臣妾怕陛下失了民心,故而……”
“住口!区区小事经由妇人之口便成了朕昏庸的罪过了吗?”杨广气得猛拍了下椅子,下面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何为民心?又何为失民心?”杨广高声质问道:“王妃,你贵为妃位,却整日为鸡毛小事争风吃醋,殊不知城外已是尸骨遍野!紫烟随君左右,为朕出谋划策,难道连朕剩下的一碗肉粥都不能喝了吗?反倒是你们,依朕看,连饼子也不要吃了吧!”
“陛下,臣妾都是无心之言,请陛下饶恕!”王妃几人立刻磕起头来,甚至额头都磕出了鲜血。
“若再有非议者,斩!”杨广冷声道:“下去吧,未有朕的旨意,你等便各自守在自己房中,不可随意走动!”
王妃碰了一鼻子灰,带着几个人灰头土脸的离开,心里却恨死了袁紫烟。
“国难之际,这几人依旧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识得民间疾苦,实是朕有眼无珠!”杨广余气未消,大家都没有搭腔,毕竟是皇上的家事,而且明显是女人之间的争强好胜。
袁紫烟也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古代女子的从属地位实在是可怕,在家足不出户,长大嫁入皇宫,则活着只是为了讨得皇上欢心,完全没有自我,甚至连眼下的形势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