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珊瑚你什么意思啊？”聂晓嵩一转身，语气不善地质问身后的女孩。
她抬头跟他四目相对，眼睛里满是迷茫和无辜。她说：“嗯？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你装什么装！你以为我没听到啊，你骂我自恋是不是？”聂晓嵩涨红了脸，但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怕把向青山招来。
“你凶什么凶，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自恋了？”许珊瑚也堵了回去，她转头拉莫雅秦“澄清”，“你说我刚刚有说他自恋吗？”
莫雅秦哭笑不得，一脸的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你你你……”男生指着耍小聪明的女生被她气了个实在的，他搜肠刮肚了好几秒钟才想到怎么反击。
“叮铃铃……”刺耳的下课铃无预兆地响起，像是有意地抹去了他后面的半截话。
“哦！放学啦，莫雅秦拜拜！”许珊瑚随着铃声“蹭”地一下站起来，随手把桌子上的试卷塞进书包里，然后居高临下的笑眯眯地对聂晓嵩说，“副班长再见！”
“副班长”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
聂晓嵩的脑子一下就僵住了，开学初的那件事被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当时班里重新竞选班干部，原来的副班长说想专心学习所以主动向班主任请了辞。聂晓嵩心里小小地期待了一番，尽管他那时已经顶着纪律委员的头衔，可是班长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聂晓嵩生于书香世家，爸爸妈妈都是从事教育事业的，爷爷还曾是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在这样的家庭氛围的熏陶下，他自然而然地稳居班上的第一名宝座。在学校聂晓嵩从来不需要家人担心，他也总是成为隔壁叔叔阿姨口中常驻的“别人家的小孩”。
那时候他以为他的人生就一直这样优秀下去了，但盛德打破了他的习惯。
他从初一起就不再是班长了，顶替他的职位的是一个剪着波波头的矮个子女生，瘦瘦黑黑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抢了他的第一名，也抢走了他所有的光环。
盛德人才辈出，有数不清的“别人家的小孩”。他就沦为了听起来挺牛逼实则就是打杂工的纪律委员。
他不甘心，于是他费尽心思在最后一年争到了副班长的名号，用最不光彩的手段。
聂晓嵩答应在考试时把试卷借给杜重抄。杜重是班里的混混头，他带动了一群男生给自己投票，于是聂晓嵩又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但是他总不安心，因为杜重喜欢到处咋呼，还三番两次借着这件事威胁他替他做作业。他不知道杜重是不是告诉了许珊瑚，因为他曾亲眼看见他们俩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聂晓嵩从未有过的害怕，到哪一天他狰狞的内心面貌会突然暴露在晴空万里之下？然后所有人都皱着眉头避开他，一如当初杜重答应他时的鄙夷表情。
——没想到你这个好学生也会做这种事啊？
他现在就是这样担惊受怕的心情，他怕那个头发乱蓬蓬，笑得意味深长的女孩子会突然对他说：“副班长，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事哦。”
但她只说了再见，然后踏着步子跃到门后，搜寻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大声喊：“莫雅秦我们两个是一组诶！”
“真的啊？太好啦！”回复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小小的雀跃。
她们总是这样开心。解出一道拓展题就欢呼；看一本爱情小说也能笑到捶桌；甚至经常莫名其妙地就会“哈哈哈”。
活得这么白痴。真让人羡慕。
然而，她也可以不这么快乐的。因为聂晓嵩看到了，那个男孩子。
出校门的时候妈妈又是站在一棵老樟树下。她面无表情，和周围对孩子嘘寒问暖的家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聂晓嵩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她身边的低气压，把别人都隔绝在外。
“还杵在那儿干嘛？回家啊！”她今天又不开心。
聂晓嵩叹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走过去。
“说好啦你不许反悔！”“知道啦。”远处有一男一女在说话，语气亲昵而和谐。
“这也是你们盛德的学生啊？才多大就和男生勾肩搭背的……”妈妈啧了一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嫌恶。
“我跟你说啊，现在是中考的关键时期，你可不能给我悄悄早恋啊，没毕业就不许想这些事。”
聂晓嵩一边敷衍地点头一边朝妈妈之前看的方向望去。
就是那种笑声。肆意地，无惧地，聂晓嵩最讨厌的。
披着头发的女生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扭来扭去，手舞足蹈地笑着，说着。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
那个男生他也知道。
——35班的尖子生、盛德的校草、弹吉他的音乐小王子。这些都是从女生嘴里听来的，而他了解到的版本则是向青山无意中叹息的一句“陈嘉南又是第一啊？”
是了，那个男生叫陈嘉南。眉清目秀又自带光芒，一出现就让人自惭形秽。
聂晓嵩还想多看两眼，但他们已经骑着自行车越来越远。风一样的白色背影，和这黑夜泾渭分明；而自己走出了路灯，就与黑暗融为一体，月亮也照不清他的双眸。
聂晓嵩忽然就笑了，像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等待着和别人分享，一想到他们或震惊或唏嘘的表情，他的胸腔里就充满了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