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乌仁图娅的大喜之日。
这个脸若银盆,眼睛明亮的内蒙大妞一大早就起来,化好妆,换了婚纱,黎欣和从山城赶来的唐一茹担任伴娘。
作为艺校的合伙人,方锦也是起了大早赶去帮忙。
由于乌仁的家不在这边,方锦便租了几间酒店的房间给娘家的亲人住,男方接亲也是从这边走的。
大家忙忙活活了一个早上,总算捱到了婚礼现场。
酒席设在山好街一家新开业不久的万家大酒店,门前搭起了一座红色的充气拱门,上面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
地下则是满眼的红色鞭炮纸屑,一切都透着这么喜庆。
酒宴尚未开始,新郎的父母站在酒店门前迎接宾朋。
方锦趁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
她穿了一套驼色羊绒套裙,发髻盘起,更显得小脸雪白光滑。
她特意走到离酒店大门三四十米远的地方,远离人群,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盒绿色细支摩尔,用一个小巧的纪梵希打火机点燃,浅浅的吸了一口。
自从谈小天去燕京后,她就开始抽烟,好在瘾不大,可抽可不抽。
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站在街边抽烟,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过往的人们全都会看她一眼。
方锦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匆匆抽了几口就掐灭了烟蒂,准备回到酒店去。
可谁知一转头,她看到三个人坐在马路隔离带的沿石上,因为有树篱的遮挡,一开始没发现。
这三个人中有两个竟然是熟人,一个党爱群,一个张满,还有一个白白胖胖像发面大馒头的男人,被他两夹在中间,这男人一张大胖脸上满是泪痕。
方锦转头间,正好和张满目光相对。
张满露出了尴尬之色,起身向她走来。
“方小姐,你好。”
方锦心思一转,已经猜出大概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道:“黎欣在里面当伴娘呢,你们不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我们不是参加婚礼的,有一个外地同学来盛天,我们准备去东大转转,走到这儿累了,在路边歇歇。”
“哦,那我回去了。”
方锦摆了摆手,转身回到酒店。
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方锦又看了一眼被夹在中间的白胖男子。
这就是乌仁图娅的初恋吗?
谈小天寝室的老八?
她和乌仁图娅在艺校朝夕相处。
乌仁那种口直心快的性格,不等方锦问,自己就把她和何玉柱那点事全招了。
所以方锦对何玉柱虽未见面,但闻名已久。
方锦也曾经想过,如果我是乌仁,面对这种情况,我该如何选择?
她甚至把何玉柱想象成了谈小天。
答案自然是不言自明的,如果谈小天遇到这种窘境,母亲生病,我一定会放下一切,尽全力帮他照顾母亲。
只可惜,谈小天不是何玉柱,即便他的母亲生病,他也雇的起很多人去照顾,用不到自己。
方锦突然有些黯然神伤。
楼上专为新娘换装的包房里,两位伴娘正在利用酒宴还没开席这个空当为新娘补妆,三个同寝同学趁机说几句话。
“老三,我和老二都婚了,现在就看你的了,当初你可是咱们寝室最漂亮的,要抓紧啊!女人最好的时光就这几年。”
乌仁图娅一边补妆,一边还在教育唐一茹。
“快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同事介绍了一个钢厂的工程师,人挺老实,有点像你家姐夫。”
唐一茹淡淡答道。
黎欣盯着唐一茹的脸,“我怎么一点感觉不出你的激情呢!说这种事不是应该兴高采烈的吗?”
“都多大了,还激情,我今年都25了,还当我是18岁的小女孩吗?”
唐一茹说话的时候,乌仁图娅闷不做声。
黎欣那句话不光说的是唐一茹,好像也在说她。
现在这个老公,是山好街的一个软件工程师,就像唐一茹说的,人木讷,没有什么情趣,但胜在稳定,对自己也不错。
过日子,不就是图个稳稳当当吗?
像以前那样,虽然很开心,很……不能想以前。
乌仁图娅揉了揉太阳穴,果断的斩断了回忆的思绪。
江湖儿女,既然过去了,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
乌仁图娅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
“老二,把粉给我,我再补一补。”
“老三,帮我拽拽裙子。”
黎欣满心羡慕的看着乌仁图娅穿婚纱的样子。
她和张满是03年领的证,但典礼一直都没办。
张满一直说会补给他一个婚礼,但总是因为这个事那个事错过了。
不过虽然没有典礼,黎欣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她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自小就知道生活不易,没有那么高的奢望。
张满虽然不像谈小天那么惊才绝艳,但现在坐镇盛天,年薪百万,也是一方诸侯了。
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
******万家大酒店外,张满、何玉柱、党爱群三人坐在隔离带的沿石上,齐刷刷一排。
三人嘴里都叼着烟。
张满在没话找话,意图用此来分散何玉柱的注意力。
“二哥,你啥时候学会抽烟的?”
“就是上次福利院的事过后学会的,我感觉对不起老七,让他花了那么多钱。”
“老七不会在乎这个的,二哥,听说你去东大继续读研究生了?”
“嗯,通过福利院这件事我是品出来了,要想有能力帮助别人,自己首先得是个人物。
像我之前,就是舍不得那群孩子,考上研究生也不去读,结果事到临头,什么作用都不起。
还得当官啊!当上官有了权力才能更好的帮助那些孩子。”
党爱群也经过社会熏陶了这么多年,当然看出张满的用意,他也极配合着,说一些心里话分何玉柱的神。
何玉柱是昨天晚上坐火车到的盛天,也不知他从哪里知道乌仁结婚的消息,不顾党爱群和张满的阻拦,非要到现场看一眼。
他说,这辈子没机会亲手为她披上婚纱,那就看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也好。
何玉柱伸手又拿出一支烟,点燃后,在二位哥哥惊异的目光中娴熟的吐了个烟圈。
“你们放心,我在这看完典礼就走。”
他的烟是在母亲生病后学会的。
98年那个单纯爱笑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沉默不语,满脸胡茬的男人。
7年的时光,岁月犹如一把生锈的杀猪刀,刀刀杀我,我不死,它便在刀刃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