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子变了,变得阴阳怪气。
不仅于此,青萝也从一个超脱出尘、魔性十足的精灵仙子,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柔弱无助的小女子。
这究竟怎么了?
抑或是他于野变了,变得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
他无非击败了狄栾、盖义,成为了魔尊与妖尊,并想着对付昆吾山与昆宿山。因为他不愿受人摆布,也不愿遭到追杀而逃亡天涯,更不愿妖域与魔域再次陷入动荡,他唯有去战胜一个又一个强敌!
莫非世道变了?
这个世道未变,依然是败者为贼,胜者为尊。也许只是多了他一个于野,是他将修仙变成了狩猎的山林,将仙道高人变成觅食的猛兽,从而改变了优胜劣汰的规矩与万千年来的仙道法则。
而以后的幽冥仙域又将怎样,天机莫测,或冥冥之中,已有注定?
在于野成为妖尊第七日的午后时分,成群的魔修、妖修赶到龙城。
龙城的云泽山崖之下,人群聚集。其中有辛九、九宝、九芝、济源、荀关、陆原等数十位魔修,也有殷施、申元与骨牙、春木、屈志等三十多位妖将城主,以及数百位头领、妖卫。在于野宣称击败盖义成为妖尊之后,殷施妖王所率领的妖修主动求和,魔修一方也即刻罢战,并就势收复了整个魔域。
不过,淳于妖王是个例外,他不肯归降,去向不明。
接下来的几日,魔修与妖修聚在一处,化解恩怨,并达成相关的约定:妖域与魔域奉于野为尊,从此互不侵犯,各自休养生息,却难免遇到争端与误会,由妖王、或炼虚城主商议处置,倘若难以处置,再禀报于野,由他一言决断,等等。
之后,辛九、济源、荀关、陆原带人返回魔域,于野吩咐荀关接管见月城,灵鹫城则是还给辛九,以了却她多年来的心愿。双方对此没有异议,皆欣然从命。而辛九又提出请求,讨回百云谷与千云峰,并将千云峰打造成魔尊的洞府,随时等待于野的归来。
妖域仍有四位妖王,九宝返回灵野,九芝接管淳于的丰都城,殷施与申元的辖地不变。龙城交给屈志与奎星、奎月,这也是于野的私心。总不能他成为了妖尊,反而冷落了自家兄弟。骨牙坚持返回黑风城,只能遂他所愿。
九月初,仙域发来信简,祝贺于野成为两域至尊,落款为青云山红衣。而仙域的四大灵山,或仙尊,以及鬼域的玄夜鬼尊,均是毫无动静,显然并不承认他的身份。
青云山的红衣,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此,归元子含笑不答,依旧是故作高深的德行。
于野所履行的只是告知义务,或者还有试探之意。鬼域与仙域的承认与否,他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躲在云泽闭关,成为了龙隐之人……
秋去冬来,大地回春,谷雨之后,夏日来临,继而寒风再起,雪花飘飘……
而不管是寒冬,或酷夏,哪怕远山白雪皑皑,天上骄阳似火,云泽所在的数里方圆始终为雾气笼罩而四季如春。
转眼之间,又是一年的仲秋时节。
山崖之上,于野盘膝静坐,随着他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周身闪过一道淡淡的五彩光芒。倘若凝神内视,他胸口金阙内的元神已消失不见,仅有一把紫色的小剑静静悬浮在虚无之中。而当他缓缓收敛气机,一金色的小人时隐时现,仿佛与他合为一体,又随时成为单独的存在而自成天地。
合体三层的境界?
合体,元神与肉身合为一体。那场祖庭天劫已过去了三年多,回想起来依然惊心动魄。当时为烈火淬炼,他的肉身崩裂,筋骨尽断,所幸有九冥塔的魔法传承护体,当他耗时三月重塑肉身,他的整个人已化作元神之躯。随后的三年里,他不断炼化法力,使得魔修传承与他的道修、妖修相融,并揣摩、参悟神通法术,如今他不仅修至合体初期,相关的境界也得以彻底的稳固。
不过,他的气海之中,仍有一团五彩光芒在盘旋,那是尚未炼化的法力传承,倘若尽数吸纳,又将提升至一个怎样的境界?
而现有的进境已是出乎想象,诸多修为神通尚未娴熟,倒也不急求成,来日方长……
“哗啦——”
水声传来。
崖下的湖水,为高山湖泊,虽然仅有数里方圆,却成了两头蛟龙最为喜欢的地方。
于野睁开双眼,一道娇小的身影坐在身旁,并倚着他的肩头,与他一同沉浸在缥缈的云雾之中。
是青萝,于野闭关的时候,她便躲入楼阁默默守候,于野醒来,她即刻陪伴身旁,好像依然是他的蛟影而无时不在。
“嗡——”
楼阁里间的传送阵发出声响。
每当有人求见,或发生状况,看守龙隐阁的妖修便会开启阵法示警,以便他这位妖尊临机处置。
于野摊开手掌,禁不住轻轻一握。青萝的小手清凉如玉,竟然在微微颤抖。是他修至合体境界之后,身上至阳至刚的气势更盛,已使得青萝的阴柔魂体不堪承受,而她依然与他亲密无间,却已不宜躲入他的气海,否则只能委屈在禁制之下而毫无益处。
于野急忙松手。
青萝冲他报以歉疚一笑,闪身躲入鬼戒之中。
至尊也好,鬼修也罢,终究是人鬼殊途,阴阳陌路。在她重塑肉身之前,她虽然与于野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却分属两个不同的天地。
于野站起身来,整理头顶的发髻,掸了掸身上的灰旧道袍,然后抬脚踏入楼阁之中……
片刻之后。
他走出龙城的龙隐阁。
看守楼阁的妖修多了两人,乃是奎星与奎月。另有两人,一个是文桂,手里举着一枚玉简;一个是归元子,伫立山崖,兀自拈须远望,并抓着酒壶,痴迷于美酒而又超脱出尘的模样。
“魔域的千云峰传来信简,请师弟过目!”
“哦?”
于野接过玉简。
玉简只有一段话:于野,你平定妖域、魔域,已彪炳史册,而你雄才伟略,当志不在此,请拨冗驾临青云山一叙,禹天门下,红衣。
“文师兄……”
于野看向文桂。
“信简由仙域弟子送往千云峰,再由辛九派人送达龙城。”
“我是说禹天门下……”
禹天,乃是仙尊名讳。红衣此次传信,落款多了四个字,禹天门下?
文桂摇了摇头,显然弄不清楚。
有人笑道:“呵呵,明摆着啊,自称禹天门下,当为仙尊嫡传弟子,又何必多问!”
“老道!”
于野看向归元子,他延续从前的称呼,依然将对方视为当年江湖中的那个老滑头。
“你也是仙尊弟子?”
“非也!”
“你与青衣关系匪浅,她既为禹天的弟子,你……”
“本人只能算是他的晚辈,却无缘成为他的弟子!”
归元子难得吐露他的真实身份,而说起话来又是云山雾罩。
“以禹天修为之高,天下何人不是他的晚辈?”
“而称呼他师叔的没几人吧?”
“你是禹天的师侄?”
“而他未必认我呀!”
于野懒得多问,举起玉简道:“你早已知晓此事?”
“呵呵!”
归元子拈须一笑,却又故作神秘道:“你我也关系匪浅,你该知道我的来意!”
“不知道!”
于野背起双手,面沉似水。
这个老滑头三番两次故作玄虚,他索性置之不理。
“哎呀……”
归元子有些尴尬,饮了口酒,又迟疑片刻,道:“实不相瞒,你先后击败狄栾、盖义,化解了妖域与魔域的万年争端,并在成为两域至尊之后安抚四方、休养生息,你本人则是龙隐于泽与世无争,无不出乎老道的意料啊。我今日便代替红衣邀请你开启星门,同赴星域!”
这个老滑头,终于道明了来意!
于野却没有理会,转身走下山崖。
“哎……”
归元子随后追赶,道:“你且斟酌一二,再行决断……”
于野头也不回,大步往前。
“你怎么不领情呢,青云山承认你的两域至尊之位,殊为难得,你知道意味什么……?”
归元子不再阴阳怪气,反而苦口婆心道:“意味着仙尊对你的认可,怎奈你得罪了昆吾山与昆宿山,他只得假借青云山发出邀请,以免授人口实,毕竟与妖域、魔域不同,仙域为四大灵山所掌控,仙尊自有他的难处,当年派出红衣前往凡域寻找神器,便是不得已而为之……”
循着山坡往下,百丈之外便是龙城的街口。
于野猛然止步。
奎星、奎月与文桂跟着停下,归元子也禁不住后退两步而神色无奈。
于野的眉梢一挑,道:“老道,说出你的隐情,我再行斟酌不迟,否则我踏平四大灵山也没有借口啊?”
归元子微微一怔,失声道:“踏平四大灵山……”
便于此时,几道人影飞驰而来。
“于头领……”
“屈志拜见妖尊……”
“哈哈,不必见外,那是你妖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