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谢殊回京的圣旨快马加鞭的出了京城,由咸绪帝身边的贴身侍卫护送,一刻都不敢耽搁。
接连数日的不眠不休,从京城一路向西,翻山越岭,过河越江,等圣旨送到谢殊手上的那日,正好赶上了江陵一年一度的三日大型集会。
街上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谢殊所居住的宅子正好在闹市里,不用出门,便可听外面喧闹的声音。
谢殊却无心其他,抓捕刘川之后他一直无暇休息,忙着审讯,忙着找寻逃跑的洛安,更忙着渗入江陵官场,试图找到关于戚家一事的线索。
而好在,这些忙碌都是值得的,他并不是一无所获。
他从刘川府上搜到了账本,顶上详细地记录着他所负责的生意往来,这些生意往来都是关系链,只需向上盘查,便可掌握住玉全帮部分的脉络,打乱他们的脚步,暂且抑制住他们对戚家的蠢蠢欲动之心。
这几日他一连端了几个江陵赫赫有名的商铺,钱庄和赌场,抓了不少东家和掌柜,审问过后也拿到了不少证词,这些留着,都是能呈给陛下有力的证据。
也幸亏有了此举,打乱了幕后之人的布局,不然如今在京城被状告的就不是漕运总督而是戚家了。
只不过,谢殊没想到京城竟会出了乱子。
接过圣旨,看着堂下站着的带刀侍卫,谢殊询问道:“为何会晕倒了?”
这自然是问的魏安王。
那带刀侍卫虽是咸绪帝身边的内卫,面对谢殊这个谢府世子倒也不敢托大,闻言如实说道:“是被人下了毒,至今尚且昏迷不醒,太医已经在尽力诊治了。”
谢殊立在桌前,手指点着桌子,眉头紧皱。
天下谁人不知魏安王是陛下生父,其身份地位可谓是显赫,而这下毒之人竟敢在京城之中对魏安王出手,这可不是普通的恩怨,背后一定牵连着什么阴谋,尤其是还在这个时间点。
“可查出些什么了吗?”
那侍卫摇头,“陛下派了内卫去查,只是尚且还没有什么进展。”
谢殊倒也并没有意外,只是眉头依旧紧皱,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什么也没有说。
内卫是咸绪帝身边的亲卫,个个本领高强,连他们都查不出来什么,可见此事其中有多玄妙。
这给魏安王下毒的人肯定是早有预谋,才能做的如此干干净净,让人查无可查。
谢殊不免把此事往玉全帮身上想。
正好这时,东影走了过来站在门外,一看就是有事禀告。
自抓捕刘川之后,谢殊便发现刘川身上还有着许多秘密,有些事他并没有交代清楚,可几番审问过后刘川却仍是声称自己不相信谢殊他们,有些事一定要见到咸绪帝再说,不然就是死也不会说半个字。
而这期间,光刘川那些能吐露的生意产业链已经很是惊人了,谢殊不敢懈怠,亲自询问,刑也用过了,可刘川这次的骨头却是格外的硬,纵使大刑压身,也不吐露丝毫。
东影一直负责看守刘川,此次前来,别是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谢殊让下人把传圣旨的侍卫带下去休息,等人走远之后,东影赶紧走了进来,“世子,刘川又晕了过去。”
这几日,东影依旧在审问着刘川,只是自刘川晕倒过几回之后就不敢再用刑了。
东影说:“他突然晕倒,大夫说是旧伤未愈,失血过多,这几日怕是都要好好养着了。”
谢殊问道:“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东影点头,“他一口咬定锦衣卫也不可信,非要见到陛下才肯开口。”
双手背后,谢殊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今晚的明月,一时之间并没有开口说话。
今晚的月亮圆,高高的悬挂在天边,在漆黑的夜空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月色朦胧皎洁,本也明亮,可眨眼之间便有几朵黑云聚集过来,遮住了这轮明月。
而眼下外面的长街之上正值热闹,孩童嬉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红灯笼更是挂满了长街。
不知过去了何时,谢殊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东影不解,还未抬头,便听谢殊冷冷地说:“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如今的锦衣卫.......”
顿了一下,谢殊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来,“确实不怎么让人放心。”
东影嘴唇蠕动了一下,头却低得更深了一些。
从诏狱里逃走的纵火犯廖肃,和那份交给谢殊的名单,以及他知道绿影毒的事,都在说着锦衣卫的不安全,刘川拿这话堵他们,也确实让人无言以对。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此处又是风口,几缕风吹下来,东影不免吸了吸鼻子。
沉默了一会后,东影还是没忍住抬起眼,看着谢殊小心询问道:“世子,若是刘川真的打定主意非要见到陛下开口该怎么办?”
这话问的正是时候。
若是之前,谢殊还有时间和刘川磨,但如今圣旨下来,顶上还说要谢殊必须于十五日内进京,那他便没有时间在江陵耽搁了。
轻叹一口气,谢殊说:“准备一下,带着刘川上京吧。”
一切只有等到了京城再说。
东影没再耽搁,得到了谢殊的吩咐之后,就赶紧下去收拾东西。
他们此次到江陵并没有带很多东西,收拾起来也很快,只是江陵这许许多多的人盯着,不想谢殊活着回京的人更是不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谢殊离开。
这已经是第三回刺杀了。
一连过去了两日,便发生了三回刺杀,次次见血。
便是连派来传圣旨的侍卫都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东影等人打扫着满是鲜血的庭院,半天都回不过来神,“这、这都是一些什么人,他们不知道谢世子的身份吗!”
东影叹了一口气,熟练地洒扫着庭院,心道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自他们出现在江陵之后,这些刺杀便没有少过,一回比一回厉害,下毒也更是没少过,害得他们现如今恨不得自己在府上种菜吃。
只是还不等东影回话,只听几道风声掠过,东影脸色顿时一凛,和侍卫互看一眼之后,齐齐地捡起了地上的剑刃。
果不其然。
下一刻,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便从屋檐之下跳下,直冲站在廊下的谢殊砍去。
这几个黑衣人显然武艺高强,一看就和方才那几拨人不是一个水准的,几番攻势之下,竟然和东影几人打了个不相上下。
而就在此时,屋檐上又跳下了数人!
东影心猛地一跳,还不及出声提醒谢殊,只听哐当一声,手里的剑就因为分神而被打掉了。
下一刻,剑刃便刺了过来,雪光闪动,东影回身一躲,却还是被划了一刀。
而谢殊这边更是凶险。
他被六七个蒙面人团团围住,这六七个蒙面人出手毒辣刁钻,又人数众多,谢殊一时不察,双方手里的剑刃都已经见血了。
东影有心上前帮忙,可奈何自己眼下是自顾不暇,在剑光之下只能连连闪躲。
谢殊冷冷地抬眼,知道对方这次下的是血本。
这些蒙面人个个武功高深,剑法独到,绝不可能是寻常打手,一看就是请的江湖高手。
玉全帮背后的势力真是惊人,便是这样的高手也能找出来这么些为他们所用。
这样想着,那群蒙面人便又冲了过来。
谢殊纵身一跃,躲身之际手腕一转,长剑便割了一个人的脖子。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零星几点血珠挂在谢殊冷白的脸上,显得他越发冷峻。
可杀了一人,还有一人、两人、三人、四人.......
数不清的蒙面人从屋檐上涌了下来,个个身法凌厉,刀剑锋芒。
可躲闪之际,谢殊却笑了。
早先他就打听到余忠福府上来了不少高手,这批人一直探听着戚府,联想之前玉枝说的有人要灭了戚府满门,这不就对上了。
谢殊也曾试图解决掉这些人,但因余府的戒备太过森严,他一直没能得手,这也是他接到圣旨不走的原因。
现如今除了戚府能让余忠福动用这批人的也就只有他了,果然,他要回京的消息刚传出去,余忠福便坐不住了,接连几番失手之后,如今果然动用了这批人。
而既然来了,谢殊就不打算让他们走了,只有把他们解决干净,戚家才能安全。
谢殊侧身躲过身后的冷剑,脚尖一点跃至庭院,从怀中掏出一支烟火,丢了出去。仟韆仦哾
一朵烟花在漆黑的深夜绽放,不等庭院中的黑衣人反应,下一刻四方大门打开,亮着火把的官兵便冲了进来。
带头的自然是戚父。
庭院被火把照亮,鲜血淋漓的地面涌动着水光,庭院内的蒙面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可现在想跑属实是为时已晚了。
这里里外外都围满了官兵,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接下来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在东影这些暗卫的帮助下和戚父的指挥下,官兵将这些蒙面人通通抓了起来,有咸绪帝给的令牌在,处置自然由谢殊说的算。
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谢殊也受了伤,戚父见状第一时间叫了大夫来。
那些个蒙面人果然是下的死手,剑上都是淬了毒的。
好在不是什么立刻要命的毒,戚府的大夫正好会解,给谢殊和东影等受伤的暗卫包扎之后,天也亮了。
被抓捕的蒙面人个个被押进了大牢,不过谢殊已经没有时间来处置他们了,好在早早地请来了隔壁安陵郡的于大人。
这于大人是安陵郡的郡守,更是宁和立的姑父,为人刚硬正直,不讲情面,这批蒙面人落在他手里,他自然会审问个清楚。
而且这安陵郡不比江陵,有陛下亲封的御史和驻守的锦衣卫在,官场干净一些,江陵的手也插不进去,不必担心其他。
等亲自运送了这批蒙面人去往安陵郡之后,谢殊这才松了一口气,前去戚府拜别戚父戚母之后,于一日清晨起身,准备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