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灯光照在萧凌墨苍白的脸上,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楞了一下,随即又眯起眼睛笑起来,伸出手想要去摸小萱的头:“小萱,你在说什么”
“灵芸是谁?”
萧凌墨的手刚要触碰到小萱的头发,然而听到那个名字从她嘴里冒出来,就像突然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身子微微地一震,向前伸出的手也半悬在空中,手腕无力地耷拉着。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一丝哀婉的神色。
“我们不仅仅是偶遇那么简单吧萧凌墨,我想知道真相。”小萱看着他,心里一疼,沉下气来轻声说道,可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可是萧凌墨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表情淡然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然而眼里不断流转的波光却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内心巨大的起伏。
两人就这样互相僵持着,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整条走廊一片安静,幸亏还有那个终于清醒过来的胖护士痛苦的哼哼声,证明着这不是静止的照片里定格的画面。
“没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小萱的耐性是有限的。她冷着脸,眉头紧皱看着萧凌墨闪烁不定的眼神,终于淡淡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萧凌墨又轻颤了一下,尖锐而深刻地看了小萱一眼,仿佛要一下子看到小萱内心深处。紧接着,如同将死之人终于熄灭了生命之火一般,他眼神一暗,缓缓地放下手臂,默默地低下头,长发垂到脸颊上,遮住了眉眼,只看到高挺的鼻子和紧紧抿着的双唇。
手术室的门这时突然打开,陆小乙被四五个医生簇拥着推了出来,及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小萱跑过去,看着病床上似乎睡着了一般的陆小乙,急切地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一个似乎是主刀医生的白大褂说道:“他肺部大出血,幸亏送诊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后续还要再继续住院观察。咦,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白大褂看到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胖护士,奇怪地问道。萧凌墨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手向那护士一指,胖护士停止了呻吟,挣扎着坐起来,无神地看着前面,轻轻地说:“我好像摔了一跤”
“摔这么严重?”白大褂一边蹲下去查看胖护士的伤势,一边对另外那几个医生说:“把那个病人推到病房,给他安排一张床位。”
几个医生点点头,推着陆小乙向电梯走去。小萱几步小跑,经过萧凌墨身边时,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跟了过去。
萧凌墨看着小萱的背影,一滴无形的眼泪落在心头,喃喃地念道:“灵芸,你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可我一直在等你”
说罢,他轻轻地一脚踏出,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你在医院又被那只鬼袭击了?”第二天上午,欧阳洵深陷在学校招待所的沙发上,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问道。
小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已不完全在这件案子上。遇到萧凌墨之前几天,她就开始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怪梦,紧接着又连接遭遇灵异事件,而这一切似乎都和这个神秘出现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那根可以把这些怪事串起来的纽带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
昨天脑海里闪出的那些画面是什么?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为什么和梦境里的画面是如此相似?为什么这些画面似乎都出现在另一个时代?在这些画面里萧凌墨又为什么总是叫她灵芸?那个女子和她有什么联系?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小萱脑海里不断地盘旋飞舞,第一次,她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想到萧凌墨那痴痴的眼神,她心里猛然产生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我不是我?
这个想法产生几秒之后,立即被她推翻,小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宁书萱,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
一旁的欧阳洵看着小萱,并不知道此刻她心里的幽思,只道是她还沉浸在陆小乙的负伤和连接遭遇的袭击中。
因此,他咳嗽了一声,故意神秘兮兮地对小萱说:“还记得我说过的守株待兔吗?”
“嗯?”小萱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欧阳洵点起一支烟,站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小萱说:“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学生档案,照片上浅笑着的女孩正是宣传部的小婉。“唐婉?”小萱轻皱起眉头,“很好听的名字,她跟她母亲姓的?”
“重点不在这里。”欧阳洵走到小萱身边,指着档案上另外一个名字说道:“她爸爸竟然是范天杰。”
“范天杰?”小萱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却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她不解地看着欧阳洵,等着他说出下文。
欧阳洵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已经污渍斑斑的纸页上赫然印着一行大字范式集团总裁范天杰坠楼自尽!
“坠楼自尽?”小萱记忆深处一个本不起眼的故事猛地跳了出来,“难道这个范天杰就是”
“就是当初和杨成一起对抗许强的那个人。”欧阳洵接过话茬,“许强、杨成、范天杰,当初的地产三巨头,两个死了,一个远在海外,而他们的子女惨遭毒手,这样看来,下一个就有可能是”
“唐婉!”
唐婉租住在学校后面的家属楼。这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院落,三座老旧的小楼房组成一个品字形。虽然名为家属楼,其实这里原先居住的教职工们早就陆续搬出了这破楼房另谋新宅,有些空房间就被房主租了出去。因此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是愿意花钱买个清净的学生。
小萱站在靠里的那栋楼前,看着黑幽幽的门洞,不禁又想到了白场路13号。上个世纪的老房子都是这样,由于结构不合理导致采光不好,再加上人气不旺,整栋房子显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频繁遭遇鬼怪的她其实不愿意再走进这样阴冷的地方,而且从欧阳洵这次不急不慢的态度看来,就连他本人也没有对这条线索抱太大希望,只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抓住一个是一个,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
尽管这样,小萱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欧阳洵走了进去,她不愿意看到悲剧再次重演,哪怕有一丝可能,都要紧抓着不放。
按了两遍门铃以后,却还是没人开门。欧阳洵奇怪地问道:“难道是上课去了?”
小萱听了有些无奈地说:“欧阳队长,你多少年没上过学了,今天星期六哪有什么课?估计是昨天送陆小乙去医院太晚了,还在睡觉呢。”
欧阳洵看了看手表,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气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松弛的神经猛然紧张了起来。多年的办案经历告诉他,这气味应该是
尸臭!
“小萱,你闻到了吗?”
“啊?”小萱看着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的欧阳洵,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忐忑地问道:“闻到什么?”
欧阳洵不说话,示意小萱退后,接着飞起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那老木门如何经受得住欧阳洵这一脚?轰地一声门框断裂,门也应声而开。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沉闷得让人窒息的霉味,小萱也终于闻到了那隐隐的臭气,心里暗叫不好。
欧阳洵早已飞奔进去,循着那气味的来源,一把推开主卧的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在场,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卧室的床上,唐婉赤身裸体地静静躺着。她满脸痛苦的表情,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地张着,淡淡的臭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少女原本美妙的胴体此刻却灰暗无光,小腹已经轻微地隆起,一片污绿从下腹部弥漫开来,在灰白的皮肤上散成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绿斑。
小萱跟在欧阳洵身后,呆呆地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唐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就在昨天晚上,这个腼腆的女生还帮着她把陆小乙送去了医院,想不到一夜之隔,竟已成为一具冰冷而丑陋的尸体。
人的生命,真是如此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