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立即捂住小皇帝的嘴,秀丽的眉蹙着,他轻轻咳嗽了几声,话语也断断续续:
“陛下…慎言。”
万俟恪带着稚气的脸上立马浮现出心疼,他抱住苏渺一把便能握住的细腰,脸上神情骤变。
“渺渺瘦了,朕要杀了不用心伺候的狗奴才!”
皇帝的声音丝毫没有收敛,贴身伺候九千岁的小杜子站在门外身体微微颤抖。
和他一同站着的是九千岁的贴身宫女茯苓,茯苓狠狠瞪了他一眼,小杜子连忙稳定住自己的心神。
果然屋内他们的九千岁轻轻柔柔的声音,仿佛缠绕着大树的菟丝花,无害却成功劝阻了陛下。
“陛下,你乃是万民之主,所有人都是你的子民,怎可随意喊打喊杀。”
万俟恪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他的渺渺瘦了。
他撅着嘴扭过头,一脸不想理苏渺的模样。
如果不是偷偷瞟了苏渺好几眼的话,那看上去是真的在生气。
苏渺掩唇轻笑,他自然是看得出陛下是想让他来哄。
如他所说,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况是他呢。
轻柔地扯了扯万俟恪的衣角,根本对苏渺生不了气的万俟恪,立马又紧紧抱住了苏渺。
九千岁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揉在了万俟恪的太阳穴上。
万俟恪舒服地眯起眼睛,像一条大狗似的打着哼哼。
苏渺暗笑自己竟把皇帝比成狗。
如此大逆不道。
万俟恪粗声粗气地说:
“还是以前好,渺渺能一直和我在一起。”
苏渺听了他如稚童般的天真话语,心中叹了一口气。
在冷宫哪里好,吃不饱穿不暖,两个人都瘦得像个小鸡崽子一样。
只是在万俟恪心里,能和他的渺渺在一起就是最好,比当皇帝还要好。
万俟恪悄悄瞟了苏渺一眼,这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渺渺是会生气的。
苏渺抚摸着皇帝浓密的剑眉,如西子捧心般苍白的脸上秀眉蹙起。
“恪儿,你已经是皇帝了。”
“太后有意为你选秀,前朝也多次进言,应当有德才兼备的贵女入主中宫,陛下之后身边会有更多伺候你的人,怎么能和奴一直在一起呢。”
他的声音实在温柔,最后一句却像一把刀似的刺进万俟恪的心头。
万俟恪的凤眸瞪得老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红色的阴霾。
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发了疯似的摔打苏渺屋子里的陈设。
“不要我不要!不要什么贵女不要别人!只要渺渺只要渺渺…”
苏渺对万俟恪的表现当然是乐见其成,只是苍白的脸上却带了几分哀愁。
“恪儿!”
只这一句,万俟恪就停了下来,他咬住嘴唇,直愣愣地看向苏渺。
“渺渺…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朕定要杀了他们!”
苏渺:哇塞!好昏君!
系统:…啊啊啊啊
苏渺身体单薄,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万俟恪发疯带出的风将他周身的热气驱走,就能让他感受到身体发冷。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张艳丽的芙蓉面上更为苍白。
万俟恪心疼地摸了摸苏渺冰凉的脸,连忙把他的手拢在胸口沃着。
苏渺转移话题道:“摄政王巡视漠北即将回朝。”
摄政王是大昭唯一一个异姓王。
老皇帝在临终前把左仆射萧遥光,右仆射裴长君,将军陆九州,和当时是异姓亲王赫连川,接连传唤到龙榻前。
当时万俟恪已经被立为储君,但作为他的的贴身太监,苏渺也不能探听到一点。
他只知道,除了裴长君这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其他几人都是他的政敌。
他虽然势大,能用一时之计将摄政王这个祸害调离京城,也能在他走之后夺取他一部分的权柄,做到天下政令无出其右。
但终归在朝野以及民间的名声并不好,若有一日这几人联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那他九千岁必定首当其冲。
可若是皇帝永远也离不开他呢?
并且其他人也被他一个个拉入帐中…
果然万俟恪厌恶地皱起剑眉。
这个摄政王最喜欢针对渺渺,讨厌他!
他闷闷不乐地说:
“他不能别回来吗?”
最好是永远别回京城,因为他渺渺总是被人骂。
苏渺的声音轻飘飘的,仔细听却能分辨中几丝忌惮。
“左仆射在岭南历练了两年,要回京述职了。”
左仆射萧遥光,出身淮南萧氏,传承百年的簪缨世族,从大昭开国起萧氏一共出过十位宰相,四位皇后,一百多位学士。
萧遥光是萧尚书嫡子,也是萧氏上下三辈中名声最盛的一位。
殿试中一举夺魁,被文德帝钦点为状元。
做出的策论更是让先帝赞不绝口,早早就将他纳入太子的政治班底,无论谁做太子,萧遥光都是板上钉钉的左相。
只因为年纪太小先帝恐拔苗助长,在外历练了几年,在十七岁时官拜三品,真真是年少成名,天纵英才。
而那一年也正是先帝薨逝,群臣惶恐之际,只因为前几位皇子都因争夺皇位被先帝屠戮殆尽。
最后登上皇位的,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万俟恪。
新皇身着黑色朝服雄姿英发,颇有先帝青年时的架势,一字一顿道:
“左仆射出身大族,又有先帝口谕,朕自然无有不从,只是…你年纪尚小,左相一职不急于一时。”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这时还没暴露出本性,满朝文武也觉得皇帝说的有道理,十七岁的左相,在大昭真是前所未有。
萧遥光自然只能跪下谢恩,只是他知道得罪了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这事恐怕就是他的报复。
果然皇帝的下一句话,就让文臣武将俱是一惊。
“岭南是大昭心腹之患,左仆射祖上有教化北夷之功,左仆射何不效仿祖上,想必定不堕祖上遗风。”
岭南是何等凶险的地方,瘴气环绕蛇虫众多,陛下怎么会把一个世家贵族的公子,外放到流放罪人的地方。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纷纷劝陛下收回成命。
只有那萧遥光深深看了眼龙椅背后的方向,清雅高华的一张脸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臣,领旨。”
苏渺在龙椅后满意地莞尔一笑。
菟丝花么…
世人皆以为它柔弱可欺,可它却能寄生在植物上汲取生命力,直到植物枯萎被它无情地绞杀。
又有哪里不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