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周瑾脑子里轰的一声。
什么意思?
开枪杀害姚卫海和孟俊峰的人是蒋诚?
重案组在查到指纹是属于蒋诚以后,就从系统里调出了蒋诚完整的档案。
从他出生到他考上京州警大,毕业后,蒋诚先是在京州基层派出所工作了三年,然后自荐回海州市云霞区刑侦七队。
蒋诚的工作能力极其出色,这点从他漂亮的履历中就可以看得出,上级领导也一直将他视为重点培养对象。
无奈这个人行事不讲规矩,作风更不检点,曾经因嫖娼、非法藏毒等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从此断送了自己作为警察的职业生涯。
他在狱中认识了贺武的弟弟贺文,因贺文举荐,出狱以后,蒋诚就跟在贺武的手下,帮他打理物流公司的生意。
这次金港码头的行动,原本就与贺武脱不了干系,现在又在枪支上检测到蒋诚的指纹。
谭史明沉声道:“周瑾,我必须要跟你明确一点,蒋诚所在的犯罪团伙涉黑、涉恶,现在他本人更是涉嫌故意杀人,我希望在关键的时候,你不要感情用事。”
周瑾抿唇,硬邦邦地回答:“明白。”
谭史明说:“如果蒋诚跟你联系,你第一时间要报告给重案组,听明白了没有?”
周瑾再次点了点头,重申道:“明白。”
谭史明呼出一大口气,脑海里繁复琐事嗡嗡乱转,他疲倦地揉揉眉心,挥手赶周瑾出去。
解剖室。
法医又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两枚警徽。
法医告诉江寒声,“这是从死者胃部取出来的。”
对姚卫海和孟俊峰进行殴打,迫使他们吞下警徽,侮辱他们的职业与信仰,最后又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们的尸首抛弃在偏僻的桥洞下……
一系列的做法,都是在剥夺他们身为警察的尊严。
江寒声下意识握住右手腕,停了片刻,他问:“能准确地推断死亡时间吗?”
法医说:“三天前。”
搜救行动持续了五天,也就是说从姚卫海被绑,不到四十八小时,匪徒就杀害了他。
离开解剖室,江寒声去卫生间洗手,一遍又一遍,水流滑过他修长的手指,直到指腹的皮肤略微发皱,他才一下关掉水龙头。
他抽出纸巾,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
之后,江寒声离开卫生间,往谭史明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很安静,手机铃声在此刻突兀地响起来。
江寒声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喂?”
“……”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因为周围太安静,江寒声的感官又出奇的敏锐,他听着对方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大概十几秒之后,江寒声按下录音键,嗓音发沉,道:“戚严?”
沉默中突然爆发了一阵笑声,对方终于有了回应:“江先生,哦,不对,现在是江教授了……怎么样,我的见面礼够不够隆重?”
从那块怀表重新现身开始,杀害包括陈晓玉在内的四名红裙女子,一丝不苟地复制怀光连环杀人案;利用假交易诱杀姚卫海,同时又清除了组织里的内鬼……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对五年前“8·17”案件的复刻。
在“8·17”大案中,他曾因江寒声的出现损失惨重;而这次则是以大获全胜的胜利者姿态,再次出现在江寒声面前。
在电话的另一边,一枚硬币在男人的指骨上跳过来、跳过去。
他半边脸浸在黑暗的阴影当中,仅仅能看见他有些薄的嘴唇。
戚严齿间嗤出一声轻笑,说:“江教授,希望你能喜欢我打招呼的方式。”
江寒声保持着平静,问他:“你为什么还活着?”
“不对,不对。”戚严摇头啧啧着,说,“江教授,你不应该这么问,你该问,当年你开枪杀死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
“如果谜底这么容易揭晓,不就没意思了么?”
戚严还在把玩着硬币,他将硬币一抛,准地抓在手心当中,对江寒声说:“猜一猜,硬币是字还是花。猜中了,我就陪你多聊一会儿。”
江寒声沉默下来,手指叩在手机背面,一下、两下,脑海里快速分析着戚严的行为,他打电话过来,无非是在他面前彰显控制欲,寻求更深层次的成就感。
江寒声俊美的面孔没有丝毫情绪,果断挂掉电话。
“……”
江寒声没有离开,背部倚靠到坚硬冰冷的墙壁上,温度的反差有助于他冷静下来。
他闭着眼睛,手垂在身侧,指尖继续点敲在手机背面,一秒、两秒、三秒……
一直到半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
江寒声按下接听键。
“江教授,你这样……”
不等戚严说完,江寒声再次挂断。
他要耗尽戚严的耐心与气焰,让他没有好心情再跟他到处兜圈子。
江寒声拿捏着戚严的心理底线,直到铃声第四次响起,江寒声才抬手,将手机贴在耳边。
“你很没有礼貌。”戚严有些咬牙切齿,冷冷的声线下涌动着火焰。
江寒声笑了笑:“礼貌是人与人之间交际的规矩,跟你,没有必要。”
“太可惜了。”
走廊里有脚步声,周瑾下了楼,已经寻到法医科附近,远远看一道挺拔的身影:“江教授?”
话筒里,戚严充满遗憾地说:“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的。上次送你礼物,里面少了一张照片,本来打算这次再补给你……”
周瑾走近了,看到江寒声神色,不禁怔了怔。
他眼珠与眉毛乌黑清晰,眼角略微狭长,有种如玉般沉静的气质,只是现在不知在想什么,身上跟裹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冰,让这份沉静显得极具压迫力。
电话那方似乎也听到了女人有些灵的声音。
戚严笑:“代我向周警官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