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窜到阿金身边,一把抓住阿金的金色卷发,瞪着大眼仔细查看。当他看到阿金一边痛苦的挤眉弄眼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时,他张着的嘴终于合上了,他慢慢露出了笑容,一把搂过阿金,喉头一阵哽咽,半晌才喃喃的地说:“你有意识了?还是说今天是撞鬼日子?。不过,管你是人是鬼,都必须是我杨开心的兄弟”,想到刚才差点把阿金活埋了,他心中不禁一阵自责:“我靠,有我这么当哥的吗,真该去死了”。
这一下搂得挺重,阿金觉得下巴生疼,但他心里一阵温暖,他明白小天一定对杨开心很重要,估计是亲兄弟之类的。他忽然感觉无比踏实,仿佛有了靠山一般,他在心里想:“有哥哥原来是这种感觉真好”。这时的狗神也安静地出奇,他盯着这对兄弟若有所思。
杨开心瞪大眼睛看着阿金的脸,边仔细看边絮叨着:“哎呀,这有了智力后果然大不一样。你看,以前你满脸傻笑,两眼无神,整天口水流个不停,喂你点吃的能把爷恶心死,也不知道老妈以前是怎么忍受的。现在嘛虽然笑起来还有点傻,但起码是接近一只狗了,呵呵”。
阿金一脸吃屎的表情,头顶的乌鸦缓缓地飞过。他心想:“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呀我要不要告诉他我真是一条狗,其实不是他的兄弟呢?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小笨狗”,狗神忽然说:“你先别告诉他你的身份,隐藏一段时间也许更好”
“为什么?”
“因为他也许会对你不利”
“为什么?”
“你占了他弟弟的身体了呀,等于害死他弟弟了呀”
“所以呢?”
“所以他要为弟弟报仇啊”
“所以呢?”
“所以你就危险了啊”
“所以呢?”
“所以他有可能杀了你啊”
“哦,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只有十岁的智力”,狗神没好气地说:“只会问为什么和所以呢,你怎么不用自己的脑子好好推理一下。况且你会几句人话啊,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吗?”
“什么是推理?这个不明白”,阿金有点尴尬,但仍然很虚心。自从进入小天的身体,他就觉得头脑清晰了很多,以前浑浑噩噩好像在雾中,只是机械地对外界做出本能的反应。现在忽然可以看到五彩缤纷的未知世界,他想要主动了解所接触到的一切。
“推理就是根据已知的情况去猜测未知的事情,推理的本质是因果,有演绎,归纳,类比,溯源”
“原来是这样”,阿金假装听懂似的恍然大悟。
“真能装啊”,狗神无可奈何,他心里想:“我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呢?这次误打误撞,也许是个机会,但我不能着急啊”
“推理就是猜嘛,那儿有根骨头,我就可能吃顿香的,但也可能是乞丐要骗我过去宰了吃肉。这样太危险了。如果我跟另一只狗商量好,他拿骨头,分我一半。他吃了三天都没事,那才能推理出我能吃顿香的”。阿金流着口水幻想着。
狗神瞬间石化:“你这不是推理,你这是阴险狡猾加无耻败类,为了活命你还真不择手段”。他心里一动:“这么快就想出了达到目标的最优路径,莫非这小笨狗居然擅长战略?刚才没给它加强这方面的回路啊?莫非这是他特有的优势回路?看来我得仔细研究下他的回路特点,看看除了一般狗类擅长的回路外,他还有哪些优势”
阿金咽着口水继续说:“你前面的推理有漏洞,他如果杀了我,不就是杀了他弟弟的身体吗?所以他不会杀我。而且将我写进他身体的是你啊,他应该找你的麻烦吧?”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这个身体抹掉”,狗神恶狠狠的说。
“你不会这样对我”,阿金露出四颗尖牙笑着,但笑得很诚恳:“你是个好狗神,我能感觉到我天生就会分辨危险和安全。”
狗神哭笑不得,只得严肃的说:“少贫嘴,记住你答应我的,一切都要听我的”
“我以狗神的名义发誓,说到做到哦,我忘了你就是狗神”。阿金呵呵傻笑着,一大口口水哗地流下来,大部分落到了杨开心的手上。
杨开心本来还在絮叨中,口沫横飞地讲着近几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忽然看到阿金的口水流下来,他不禁一呆,摸着脑门道:“难道又变傻了?”,看到阿金一脸吃屎的表情他才恍然大悟:“哦,你是饿了吧。对对,咱俩一天没吃东西了。来来,先整点”。说完他掏出了两个馒头,掰碎了喂到阿金嘴里。
待阿金吃完,杨开心拍拍手站起来说:“走,带你逛逛去”,说完他单手拎起阿金,放进了背篓里。
“等等”,杨开心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放下背篓捡起棍子突然开始挖坑,看得阿金一头雾水。别看杨开心一天没吃饭了,但他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这么难用的工具到了他手上居然变得锋利无比。在他的蛮力下,一个越来越深的坑以飞快的速度形成了。
“这只小狗叫阿金,因为它的毛是金黄色,只是现在脏得看不出了。它是我们到了这里后遇到到”。杨开心一指阿金的尸体:“它是那群野狗里最弱小的一只。你知道吗,其他弱小的野狗早被乞丐杀了吃了,或者被其他野狗咬死了,但是这只不一样。比他强壮的狗都死了,它居然活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金脸上露出了一种既无奈有好奇的表情----不论谁,当别人在自己面前谈论自己,而且还把自己当作死人的时候,恐怕都是这个表情。
“因为它是个求生很强烈又狡猾的要命的小家伙。有任何的动静它都跑的飞快,跑不了了就装出可怜相巴结人家,踢它一脚也不生气,还是会死皮赖脸的讨好别人,一般人心肠一软也就放过它了。但该拼命的时候它比任何人都狠”。杨开心脸上露出了笑容:“我记得有一次一只大狗把它逼到墙角,它先耍了半天赖,发现不起效果;然后假装吓得瑟瑟发抖甚至装死。等大狗得意忘形的时候忽然被他一口咬住脖子,死也不松口。其实它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就是不松口。大狗吓得四处乱窜,惨叫了好几个小时,最后都哑得叫不出声,撞得头破血流,听说还被树枝戳瞎了一只眼”。杨开心都快笑得喘不过气了。
阿金也呵呵得傻笑着,露出四颗闪亮的尖牙,这确实是它得意之战。
“后来阿金血肉模糊地掉了下来,我开始以为它被撞死了,后来才发现那都不是致命伤,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我问小哑巴要了些草药,给它灌了点食物。这家伙足足睡了3天才醒。而那只大狗居然再也没出现过,哈哈,一定是吓破胆子了”。说到这里,杨开心的大眼眯成了一条线:“真是个拼命的家伙啊”。
阿金愣住了,他心里默默想:“原来是杨开心给我上的药,原来是他守了我三天,我说怎么我没被别狗别人给吃掉”。他以前只是把杨开心当成打手或者保护伞,当成为了活下去而可以借用的工具。但现在,他心里有块东西慢慢融化了,有种叫信赖的东西从无到有的出现了。他的眼圈有点泛红,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觉。
杨开心觉察了阿金的异样,他笑道:“你也被这家伙感动了啊”
阿金眨眨眼弱弱地表示赞同。
“知道我为什么救它吗?”杨开心挑了挑超浓的眉毛:“这家伙为了活下去可是拼劲了全力啊。我呢?那段时间刚到这里,觉得这里就是个人间地狱,每天过着朝生暮死的日子,那天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自杀,没想到遇到这个小家伙在和大狗拼命。我就在想:难道我还不如一条狗?”杨开心脸上挂满了笑容:“那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这小家伙算是间接救了我一命吧。从那以后我就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告诉自己要开心地活下去,对得起我的名字嘛。还有它的金毛和你的发型和像嘛,讨人喜欢,所以后来我时常照顾着它,给它解个围,找点食物什么的。它虽然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但我知道它戒心还是蛮重的,只有遇到麻烦才找我,估计也是怕我哪天饿疯了把它炖了。”
阿金满脸吃屎的表情,那段时间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这次我救不了它”,杨开心有些黯然:“它被梵家的下人踢伤了,一下就是致命伤。。那些家伙虽然没达到数士的水平,但每一个都是厉害的角色,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个的对手。。当时我就在旁边,但我没敢动。。阿金肯定对我失望了”
“原来是梵家的人。。我记住了”,阿金暗暗下定决心,看到杨开心黯然的神色,他想说些安慰的话,比如“已经很感激你了,谢谢你所做的,我理解,不怨你”之类的。可惜他会说的人话有限,张了半天嘴,最后只挤出一个字:“谢~”。
“谢?谢谁?”杨开心摸不清头脑:“不明白。看来你还得练练说话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忽然有了意识的?嗯,过段时间给我慢慢说吧”
阿金憋红了眼眶,四颗尖牙把嘴唇咬的生疼,但他眨眨眼表示同意。
“找食物以前我得先埋了阿金,救不了它也不能让乞丐野狗野猫什么的吃它的尸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杨开心看看坑的深度,把阿金的尸体放进坑里,开始填土。
“谢”,阿金的眼泪流了下来:“谢谢”。
“你怎么这么奇怪?哭什么?”杨开心纳闷地问,他哪里知道现在正在埋的尸体就是眼前这个活人的。不过他笑着说:“别担心,不管你是个怎样的人,不管你有多奇怪----你都是我杨开心的兄弟。记住这个,很重要!”
阿金的眼泪终于决堤似地流了下来。
杨开心拍了拍阿金的肩膀,笑着说:“快别哭了,怎么像个娘儿们似的”
“好!”阿金重重的说,这是他学会的第3个词。他目前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而且很慢很不清楚。第一次叫杨开心的时候他其实是分成三次来说的。随着他有意识的练习,他发现自己学的越来越快,说叠音字已经很正常了。
“其实,我本来想把你也一起埋了的”。杨开心憨憨地笑着,掩饰着自己的愧疚:“因为过几天我就要去送死,我死了就没人照顾你了----没人会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白痴,还是个瘫痪的白痴我寻思着不如先把你埋了,总比被野狗吃了强。你不知道啊,最近来了帮新乞丐自称豹帮,我管他们叫龅牙帮。领头的是个大龅牙,这家伙想当数师,整天拿活人做实验。被他实验过的人都活不成,不是爆体而亡就是变成怪物,没人敢给他做实验。但这家伙有几个厉害的手下,逼迫其他乞丐抽签,不参加的人直接抓住做实验,所以大家只好参加。可恨的是龅牙帮把你也算在抽签人群中,说什么白痴是最佳实验对象。奶奶的,我就跟他们干了一仗”。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输了”。
阿金紧咬着嘴唇,四颗尖牙轻轻错动,他心里想:“这些家伙都该死啊”
“好在我命大,虽然被打个半死,但活了下来。因为我遵守规矩每次都参加抽签,他们抓不住我的把柄,所以没逼我去做实验。但经常找茬挨打是免不了的。他们每次都把我打个半死----印象中就赢过一次----我受的伤一次比一次重。多亏了小哑巴偶尔来,她懂得一点草药,所以我才没死”。说着杨开心咧嘴笑了,他撩起破烂的乞丐衣服,露出胳膊肚子和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阿金翻着白眼,心想:怪不得有几次见他整天躺着,血腥味很浓,原来受伤了啊。杨开心这家伙是铁打的吗?他身上的小伤无数,大伤口也有十几道,这么多致命伤一般人早死了十回了。这家伙现在居然还有心情笑,不知道是小哑巴的医术好还是说这家伙身体硬。
“上次抽签,我终于中奖了。这次不死不行了。只是小哑巴这丫头好久没出现了,好想在死前见她一面啊,呵呵”。杨开心挠挠头继续说:“我们这个街区的乞丐只能在这个大垃圾场活动,如果上街就有被警察抓住的风险。落到他们手里那可就比死还难受了”。杨开心无奈的说:“所以我也不敢跑上街去。还有,昨天阿金被打,也不知为什么警察都没出现,我才冒险把它救回来我寻思着把你俩一块埋了,省得让那些野狗来啃你的肉,埋完你我就去拼命,起码死得比较帅那啥,你不会怪我吧?”
看着杨开心语无伦次的样子,阿金内心一阵酸楚,“都是些该死的家伙呀”,阿金咬牙切齿的想。
“当然现在是不会埋你了”杨开心憨笑道:“你恢复智力了,虽然只有嘴巴能动,但是但是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呵呵”。他填好了土,踩实后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普通人看不出这里埋了东西,而野狗也无法挖这么深。他拍拍手,长长出了口气才黯然说:“连一只狗的尸体我都保护不了,我还真是弱啊。嗯,看你也累了吧?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自顾的躺下,揉着咕咕叫的肚子,静静地不再说话。
阿金也陷入了沉默,他知道杨开心和自己都陷入了危机,而且自己还是个没法动弹的废物。他心想:没想到做狗很失败,做人还是一样失败,什么时候才能不为生存而发愁呢?什么时候才能敞开肚子吃饭呢?
“小笨狗”,狗神忽然慢悠悠地说话了:“想不想吃饭,想不想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