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乾清宫内,康熙听完太子胤礽的说辞之后,却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他是没想到,在下过旨意之后,太子会再次过来帮平贵人说情。
而康熙这个细微的动作,躬身站立的太子自是没瞧见,一直服侍在侧、观察入微的梁九功,却是将这一点看在了眼里。
梁九功顿时明白,万岁爷这是心里不悦了。
康熙没有立即回应太子,而是端起御案上的钧窑盖碗,然后掀开茶盖,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问太子:“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平贵人的意思?”
听到此话,太子却是微微一愣,不知康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在他心里,他自己的意思和平贵人的意思,不是一样吗。
但他又不想让康熙对平贵人产生什么不满,便直接开口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说辞呢,同那会儿差不多,无非就是平贵人跟着一起去塞外的话,可以照顾一下自己。
所以,现在一听康熙说他不如大阿哥,他心里顿时升起几分不忿。
但是呢,碍于太子和赫舍里家的脸面,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再加上明珠一党对大阿哥的支持,对以索额图为首的太子党的打压,还有随着其他阿哥日渐长大,以前康熙只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慢慢开始转向其他阿哥身上,这更加让太子感受到周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慢慢围拢向他。
在他心里,一国储君,扯进后宫争宠之事中,算怎么一回事。
就比如以前,就属他跟着康熙一起出巡的次数最多,但现在却不是,添了一个大阿哥不算,这次又带上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这让太子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
这几年,随着大阿哥日益长大,还变得越来越来优秀,太子那是时常感到焦虑。
毕竟康熙有多疼他,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用这个说辞的话,也最能轻而易举打动康熙的内心。
不仅如此,他还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太子。
从乾清宫回到毓庆宫之后,太子就立马派了个宫女去了平贵人处。
见太子能如此之快的想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康熙还是很高兴的,便又问了一些日常琐事,比如行礼宫人有没有收拾好,毓庆宫中有没有什么短缺的东西,要是有的话,直接跟他开口,等等。
再加上康熙对平贵人的一些做派,当真有些不喜欢,仗着先皇后的余荫,在后宫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竟然利用太子争宠,这让他多少有些不悦。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真相,只是没想到太子还挺替平贵人着想的,竟然想也不想的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要多糟心,就有多糟心!
就比如现在,他对此事很是不满,但为了太子的颜面,他还不能将这种不悦表现出来。
不过,想到索额图告诫他的话,说现在的汗阿玛已经不是以前的汗阿玛了,而他更是已经长大,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态度,跟汗阿玛说话,他只能压下心里的这种不舒服。
此话一出,太子心里立马就不舒服了。
说实话,康熙对太子的说辞是有些不满的。
所以,在沉默片刻之后,康熙这才开口道:“胤礽啊,以前的时候,朕也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都是带着平贵人一起去的。但现在,你看你也不小了,去年大阿哥跟着去的时候,惠妃不是也没跟着去,朕看,他就把自己照顾的挺好,所以你要多跟你兄长学一学,毕竟你也只比他小了两岁。”
只是如此一来,更让他有几分不悦了。
但是谁让这糟心的玩意,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呢,就算再糟心,他也得生生受着。
随后,他恭恭敬敬道:“汗阿玛说得是,是儿臣想错了。”
一句话,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奢想了。
为此,气急败坏的平贵人,还摔了一套上好的粉彩瓷器。
还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冬香劝她:“主子别气了,启祥宫的徐贵人倒是得宠,万岁爷这次不是也没让她跟着去吗,对不对?”
平贵人很是不满道:“这能一样吗,她是自己不想去的,可我呢,是想去去不成,这能放在一起比吗。”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越想越生气。
冬香却道:“徐贵人说是自己不想去,可这内里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谁知是不是她想跟着去,可万岁爷并没有同意呢。而她为了自己的脸面,才故意编出这样一套说辞放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您说是不是,主子?”
此话一出,平贵人的脸色这才微微好看了一些。
还为自己找补道:“你说得也对,谁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呢,说不定还真是为了自己面子上好看,才编出那番什么舟车劳顿的鬼话来着,没想到后宫这么多人,竟然还真有人信了。”
说完,她还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康熙临走前的最后一晚,是去了启祥宫西配殿过得夜。
对此,可把溶月激动坏了。
不仅对着康熙嘱咐了好些话,还绞尽脑汁的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可把康熙的牙都甜掉了。
翌日清晨,卯时不到,外面的天刚亮,康熙便带着梁九功从西配殿内出来。
这时,早早等在院里的袁常在,看到康熙的身影之后,眼神顿时一亮,抬脚向着这边走来。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袁常在迅速走到近前,然后对着康熙的方向盈盈一蹲,给他见礼。
闻言,康熙微微一顿,然后停住脚步。
只见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样袁常在,一时竟想不起这个妃嫔是谁。
不过也是,后宫妃嫔太多,更何况袁常在已经许久未侍寝,康熙能想得起她才怪呢。
还是身边的梁九功开口提醒康熙:“万岁爷,这是住在启祥宫东配殿的袁常在。”
你说,梁九功为何会如此清楚的记得袁常在呢。
还是因为有几次康熙来西配殿,要和徐贵人独处,他被赶了出来,站在西配殿廊下候着的时候,看见过几次东配殿的妃嫔频频朝这边相望,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妃嫔有些不懂规矩,便问了王平,这才知道这个人是袁常在。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袁常在不仅不懂规矩,胆子更是大的没边,竟然敢在此拦截康熙。
这得是对自己的美貌,有多自信呐!
“袁常在?”听到梁九功的话之后,康熙一边重复了一遍她的名讳,一边故作沉思之状。
他觉得这个名号还是挺耳熟的,好像有人挂在嘴边过。
袁常在听到康熙叫自己的名号,顿时心头一喜,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颤唞:“回皇上,正是嫔妾!”
说实话,来之前,袁常在还是挺忐忑和踌躇的,但是呢,她又觉得机会实在难得。
毕竟这个法子,她已经想了许久,也考虑了许久,就连行礼时的动作和见到康熙该说什么话,她都在东配殿内演练了无数次。
而这次呢,也是她鼓足了勇气,才敢过来等在此处的。
只是唯一让她没想到的就是,在她蹲下行礼之后,康熙没有立即让她起身。
这样一来,就不能让康熙第一眼看到她花了整整一个早上,用心化的精致妆容,选得衣服款式和首饰。
不过,袁常在在听到康熙叫她的名号之后,焦急等待的心,终于被欣喜所替代。
她觉得好饭不怕晚,康熙过会儿肯定会被她惊艳到的。
梁九功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一脸娇羞带怯的袁常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说,这位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和勇气,敢到到徐贵人眼皮子来搞动作的。
还是说,眼前这位自诩比徐贵人还美貌。
溶月正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却被念雪叫醒了。
她迷瞪着双眼,又让念雪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她听。
等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她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了不少。
“现在人还院里吗?”溶月又问。
念雪轻轻点了点头:“奴婢进来的时候,袁常在才刚刚拦下皇上,正在给皇上行礼呢,这会儿肯定还在着。”
说着话,她脸上神情更加焦急起来,开始一边帮着溶月找衣服,一边催促道:“主子您可得快着点,可不能让袁常在在皇上那里得了好。”
要不说袁常在有点不要脸呢,竟然专门守在院里,等皇上从西配殿出来巧遇。
简直太有心机了。
“你也别太着急,等我先看看再说。”
说着话,溶月起身下床,趿拉着绣鞋走到槛窗下,然后用手将槅窗轻轻地打开一些,透过窗缝从里面往院里看去。
此时,康熙正想起袁常在这个人是谁来。
要不说,他怎么觉得袁常在这个名号有点耳熟呢,原来是他家溶儿有时候挂在嘴边的那个坏人。
说实话,康熙甚少去管妃嫔之间的那点眉眼官司,毕竟在他眼里,这种小打小闹在国家大事跟前,简直都不算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袁常在胆子这么大,竟然还专门等在这里,堵截他。
这是有多想在他这里找存在感呀!
嗯,最重要的是,袁常在平日里肯定也没少给他家溶儿添堵,要不然,溶儿也不会每次一说到袁常在就咬牙切齿。
如此一想,康熙对袁常在的不待见,立马写在了脸上。
只听他冷冷地开口:“袁常在无视宫规,窥视帝踪,贬为答应,禁足一个月。”
说罢,根本不给袁常在喊冤的机会,大步流星地向着启祥宫宫门走去。
不过,在抬脚之后,康熙却是转过头,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西配殿那扇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