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民心说,我吃饱了撑的跟你吵。
张跃民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我是钱多的没地儿花,给你买口罩。”
“你——”李擎指着他,咬牙切齿,眼角余光注意到胡同口有人往这边看,不甘心地放下手。
表姐夫想笑:“俩人加一块八十了。还能幼稚到多大啊。”
“说谁呢?”
张跃民和李擎异口同声。
表姐夫做投降状:“行行,说我自己行了吧。哎,跃民,言归正传,这么多东西能防流感吗?我要不要再买些感冒药?”
“板蓝根啊?”张跃民问出口就摇头,“那玩意都有用,还用得国家机关出手?”
表姐夫想想面对禽流感,仿佛如临大敌的有关部门,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你想买就买,用不着至少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了。”张跃民道。
表姐夫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这口罩好像是手术室里用的那种,挺贵吧?”
张跃民:“最贵的那种。要买自然是买最好的。”
表□□惯性想道谢,到嘴边又咽回去,张跃民和梁好运不差钱,于他们不过是小钱。他明知道这点还客气,就有些虚了。
表姐夫拍一下他的肩膀,“再听到什么风声及时告诉我。不过你也别什么都信。否则真应了爸那句话了。”
“什么话?”李擎问。
表姐夫边上车边说:“说他听风就是雨。年纪轻轻没点分辨能力,一下买那么多口罩。等上了年纪,糊涂了,赚再多钱也能被人骗的一干二净。”
三人同时去看张跃民。
张跃民:“我这叫防范于未然。再说了,就近两年的天气,时不时来一场沙尘暴,没流感那点口罩也不够用。”
李擎:“歪理!”
张跃民嗤笑一声:“知道你这叫什么?强词夺理。新宇,咱们回屋。”
赵新宇当他是哥,还是老师,很听他的话,立马跟上张跃民。
表姐夫的车已出了胡同口,外面没人,李擎也和他弟李霁也跟上去。然而到屋里他们也想数落张跃民。
给表姐夫拿那么多,堂屋里还有两大箱口罩没拆封。
李擎忍不住说:“这要是战时,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我只要不拿出去卖,不论何时都叫‘防患于未然’。”张跃民道。
李擎摆手:“我说不过你。”
梁好运给他拿两盒。
李擎到嘴边的“不用”两个字咽回去。因为梁好运不是张跃民。对于张跃民这个没脸没皮没心的,什么话李擎都能随口说出来。
梁好运跟张跃民结婚这么多年,孝顺老人,生儿育女,从未干过出格的事。张跃民跟他们不睦,也是梁好运从中周旋。对于她,李擎说不出一句重话。
“谢了。”李擎接过去。
李霁也赶忙道谢:“谢谢嫂子。”
“一家人。”梁好运笑笑,“下午没事吧?”
哥俩同时摇头。
梁好运:“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李擎忙,李霁也忙,想在她这儿多坐会儿也坐不住。
张跃民和李擎刚刚在外面叨叨,声音可不小,梁好运听得一清二楚。担心他俩再掐起来,梁好运同张跃民一起送他。
由于哥俩都拿着口罩,在小卖部附近唠嗑的人等俩人一走,就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买那么多医用口罩?”
张跃民胡诌:“听说禽流感卷土重来,我们担心通过空气传播,以防万一。”
“那个啊?没事。听说这几年也就几十个。人被传染上比中彩票还难。”有人接道。
张跃民心说,中彩票可不难。
“我们也知道,主要是图个安心。”张跃民道。
街坊四邻想想也是,再说了,张家也不差钱,一点钱买个心安划算。
帝都这边还没出现那种病,张跃民打算带俩孩子去溜冰场,中午在外面吃,所以早上就买一点点瘦肉,留着他爷爷煮肉丝面条。
现在家里多了几位客人,就算给他们做家常菜,家里也没那么多菜。于是张跃民和梁好运一起去菜市场。
今儿周末,虽然过了买菜的点儿,菜市场也有不少人。很多人都认识梁好运,纷纷同她打招呼。
张跃民忍不住调侃,“跟领导出巡似的。”
梁好运就要捶他,张跃民握住她的手:“开玩笑,开玩笑。你现在真是身份贵重,一点玩笑——”
梁好运抬腿就踹。
张跃民条件反射般闪开,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两口子回头看去,不是旁人,正是何大妈、刘大宝的奶奶,还有几个邻居。
俩人一个心理素质强大,一个脸皮厚加心理素质强大,眼皮都没眨一下。梁好运神色如常地问:“你们也来买菜?”
“院子里的地被我收拾了一下,买点种子撒上,到开春就不用买菜了。”何大妈好奇,“你们家院子收拾了没?”
土地是农民的根。
张爷爷在城里住这么多年,依然热爱土地。以前张奶奶帮张爷爷收拾土地,现在老人家不在了,张爷爷就指挥小王和小孙,一个锄地一个薅草压水。边边角角都被他种上葱姜蒜。
梁好运道:“爷爷早收拾好了。”
“看我这脑袋。”何大妈忍不住朝自己头上拍一下,“怎么就把你爷爷给忘了。”
刘大宝的奶奶以往会趁机含沙射影地说几句。然而如今再也不好意思,笑着说:“别说你,我也是。老爷子天天出去巡逻,我都忘了他原来是干什么的。也得亏老人家,咱们这边的小偷都少了。张老师,你爷爷今儿又出去了?”
张跃民:“没。家里来客人了。”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刘奶奶赶忙说。
张跃民拉着梁好运去买羊肉。
菜市场的猪牛羊肉很新鲜,不过张跃民只在这边买羊肉,偶尔买点猪肉。牛肉从不在这儿买。牛肉注水赚的多,很多牛肉都有水,高压锅都焖不烂。
羊肉作假也不过是把当地的羊说成来自大草原,或西北的羊。然而甭管哪里,都是羊肉,不用担心煮不烂咬不动。
张跃民不差钱,家里人多,还有楚兜兜个爱肉的,赵新宇个饭量大的,于是买五斤。
老板最喜欢跟张跃民做生意——爽快!
一刀下去,一个大腿,然后又跟往常一样送张跃民两个羊蹄。
张跃民知道他还有的赚,可他也知道换成别人,人家做小生意的老板绝不可能这么大方:“谢了。”
小老板摆摆手,“客气了。”准备擦案板,忽然想起一件事,“张老师,我想,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请教不敢当。您说。”
“是这样,我家孩子年后中考,我觉得以她的成绩进重点班有点玄。你说是让她上中专,还是上普高拼一把?”小老板说起自家闺女很头疼。因为就这一个孩子,没个好的出路,将来遇到点困难,而他们又老了,孩子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周围就数张跃民学历高,街坊四邻没少找他请教。
张跃民不用想就知道从哪儿入手:“你女儿平时喜欢什么?”
“追星。”小老板脱口而出,看到张跃民眼中的诧异,脸一下红了,“让您见笑了。就那个什么4,可迷他们了。房间里全是他们的相片。我都想给她撕了。”
梁好运赶忙说:“千万别。你这样做只会激化矛盾,让孩子以为你不理解她,继而把你当成仇人。”
张跃民点头:“是的。这个年龄的小孩脑后反骨,只能顺着来。除了这个呢?”
“还有就是,就是画画吧。以前小的时候,我们两口子还没下岗,没空带她,把她送去少年宫学的。”小老板说到这儿,脸上又露出为难之色。
张跃民道:“你得跟我说实话。”
“再就是,就是打游戏。”小老板说出来,连忙摇头,“不是那边小卖部的街机,是,是用电脑打。”
张跃民想了想:“回头让她把画画捡起来,艺术生的文化课分数低。至少能上个二本。对了,跟她说,大学里有一门功课叫动画设计,游戏里的场景人物就是那个专业的学生做的。再不济就跟她说,要是能进电视台,天天都能见到明星。”
小老板眼中猛一亮,如醍醐灌顶,“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旁边卖鱼的人忍不住说:“你能想到,你就是大学老师了。”
小老板嘿嘿笑了。
张跃民失笑:“你们只是没接触过那些,没往那方面想。好比卖羊肉,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不是当地的。我就没那个本事。”
小老板被他夸的不好意思,“张老师,快回家吧。”
张跃民和梁好运买配菜。
以前菜市场的人见着张跃民和梁好运就特别客气,这几天得知要不是张跃民反应快,刘大宝就没了。而张跃民不光救下他,还端了一伙儿人贩子,街坊四邻对他佩服那叫五体投地。
可目击者就俩,刘大宝和张运运小朋友。街坊们好奇,也不敢让刘大宝回忆。张运运到哪儿都有人跟着,街坊们也不敢问他。
没人看到经过,等于可以无限遐想。不过一周就脑补了不下八个版本。快把张跃民补成超级英雄,会飞檐走壁的大侠了。
话又说回来,菜市场的这些小商小贩,有的是外地人有的是当地人。甭管哪儿的,都住在这附近。也就是张家的街坊邻居。
有那特仗义的人,收了张跃民这个英雄的菜钱,又往菜篮子里面塞块姜。
姜比蔬菜贵。
梁好运赶忙掏钱,小贩立即摆手:“张老师,梁老板,您二位要是这样以后别来我这儿买菜。”
饶是张跃民脸皮厚也很不好意思,“总共没赚一块姜钱。”
“那等过几天反季节蔬菜上来,你们来我这儿买反季节蔬菜好了。”小贩接道。
平安县这两年修了水泥路,小贩去平安县收菜,跟去农贸市场差不多,也不用担心菜颠坏。所以这两年都是去平安县。
平安县的菜有保证,张跃民笑着说:“行。你忙吧。”
上周梁好运跟张跃民来买菜,小贩可没今儿热情。
梁好运忍不住问:“他们今儿都怎么了?街角那家知道吧?因为卖给爷爷的菜缺斤短两,爷爷告诉了街坊四邻。他没法再搞鬼,恨不得生吃了咱们。刚刚居然给咱们打招呼。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想什么呢。”张跃民笑着说:“估计听刘大宝他奶奶说了什么。”
梁好运:“因为你救了大宝?”
“那样的人我救了他儿子,他也能说我多管闲事。可能是听他们说,我一个电话把刑警叫过来,或者听刘大宝他爸说,刑侦大队大队长对我特客气吧。”
之前做笔录,刘大宝他爸也去了。不过不在一起。虽然不可能窜供,但这是规定。大队长送张跃民出来,正好碰到刘大宝他爸。只是那时候他精神恍惚,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刘大宝他爸又不傻,冷静下来肯定能发现不对。昨儿吃饭没问,不等于他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肯定忍不住告诉家里人。
凭刘大宝他奶奶那个碎嘴的劲儿,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方圆一公里。
梁好运:“难怪呢。”
“回头提醒小王和小孙,看紧运运跟好好。”
梁好运问:“担心人贩/子报复?”
“有那个胆的早抢/银行去了。我是担心他们雇人给咱们添堵。”自打出了拐子,街坊四邻虽然依然碎嘴,但警惕性很高。有人来租房,都恨不得把人盘问个底朝天。张跃民不信拐子还敢往这边来。
可也有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心总是没错的。
梁好运:“回头你还是送他们学画画,带他们去溜冰场吧。”
张跃民摇头:“不急。南边的事弄清楚再说。”
俩孩子还小,一眼看不见,洗脸刷牙能被他们搞成打水仗。所以张跃民和梁好运傍晚甭想看《新闻联播》。
到家张跃民就提醒他爷爷常看报纸和《新闻联播》。
张跃民他大舅忍不住说:“多大点事啊。”
“你就知道事不大?”张跃民反问,“老天爷托梦告诉你的?”
“噗!”赵新宇呛着,嘴里的冰激凌喷一地。
张跃民皱眉:“这里冷的天,还吃这个?也不怕冻死。”
“哎,师哥,挤兑你的可不是我。再说了,不吃你买它做什么?”赵新宇问。
楚兜兜点头,“是呀,是呀。”
张跃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在,“提神用的。”
“提神?”这个说法新鲜,赵新宇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是你想吃?”
张跃民就想收拾他。
梁好运拉开他,“新宇难得回来一次。”
赵家人并不是圣母。但赵家都是讲究人。也就是你对我好,我要对你更好。
赵妈妈那么大年龄了,这几年还时不时来看看俩小的。怕梁好运有心理负担,都说自己出来散心。张奶奶去的时候,赵爸和赵妈也去了。
梁好运以前还曾怀疑过他们可能有别的目的。这么些年下来,不得不承认,有些讲究人,并不会因为他身处高位就变得目无下尘。
赵家人好,心疼他们,梁好运也不是没心的人,昨儿给赵妈妈去了电话,特意找个小纸箱,把口罩和消毒液放一块,以免散着拿回去,随手一放,想用的时候找不着了。
梁好运又怕回头忘了,就放赵新宇跟前:“吃完送车上。”然后解释,“咖啡对你师哥没用,只能靠这东西提神。”
“师哥晚上吃冰激凌,居然没发胖?”赵新宇打量张跃民,还跟五年前一样,“说好的中年发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