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回到天奇峰去,必须得先从西疆国的疆土上面回到汉唐王朝的境内,然后又从汉唐王朝寻路去到昆仑山,打开昆仑秘境,穿过登龙城,这才算是回到了天奇峰。
云藏锋离开的时候曾经设想过什么时候会再回去看自己的几位师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天奇六怪都是本领通天的高人,龙战妖族贵胄不去言及,只说剩下几位无一不是天下仅有的高手,这样的人只怕是古往今来都找不出多少。
修仙者寿数绵长,一个闭关便是几百年的时光,一活便是上千年的沧海桑田,云藏锋修炼了多年化龙诀却终究只是凡人之躯,论寿命肯定比不过天奇峰那几个老怪物。出山的时候,云藏锋就打算着等到十年之后,或者二十年之后再带着龙灵回一趟天奇峰,那个时候少年云藏锋就变成了中老年云藏锋了,说不定能和几位师父聊得来,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要开始昆仑秘境的结界,必须要一个具有一定修为的修仙者引路,否则就算是跑断了腿也不可能以凡人之躯打开昆仑秘境的大门。胡璃是一只狐妖,云藏锋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两人身上都没有灵气作为引子,一路上也在为这个问题而发愁。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天底下烦恼的事情这么多,又有几个是能够被解决的啊,问题就在那里,解决不了就不要烦扰着自己啦,到时候再说吧。”云藏锋并没有和胡璃共乘一骑,只是乘坐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不急不缓地走在汉唐王朝的边境上面。
这一次云藏锋特地绕开了拒北城,宁愿在荒无人烟的黄沙平野里面睡大觉也不愿意回拒北城去面对姬不予,这或许是云藏锋对与两人之间一段缘分最好的处理方式。
从西疆国出来的时候,蛇王给了云藏锋一块令牌,那原本是鹰王的贴身信物,只有类似于苍鹰之类的鹰王亲卫才有这个资格佩戴,更是身份的一种体现。所以在西疆国一路走过来,云藏锋并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事,只要亮出这个令牌,很快便得到同行。
姬不舍为云藏锋和胡璃留下的马匹都是战马当中的中上品,这种品相的马不至于性子过烈,也不十分挑人,说的俗气一点就是灵性不足,但又不至于脚力太弱,日行八百,夜走一千是谈不上,一日走一个两三百里的路程还是没有问题的。
即便没有阻碍,还有骏马作为坐骑,但是云藏锋和胡璃一路游山玩水,听说了哪里有什么稀奇事就要去凑个热闹,甚至不惜绕远路去看什么奇景,结果到了那里也没有看到十分特别的古怪景色,不由得叹息自己上当受骗。
如此停停走走,一边吃一边玩,倒也惬意无比,把心里面在战场上面淤积下来的那股闷气和煞气都给冲刷得淡了一些。看着胡璃开心,云藏锋自然心情也变好了,原本因为杀人过多的一身煞气也变得温和起来,旁人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在西疆国走得平顺好玩,等一过了曾经遭遇狼王伏击的那一处山口之后便到了汉唐王朝的境内,云藏锋和胡璃却开始小心翼翼起来。说来讽刺,一个不知道被自己杀了多少沙场将士的国度因为一块令牌将云藏锋奉为贵宾,另一个却是云藏锋不知道为其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的王朝却因为皇家的私心将功臣视作敌人。
其实这本来也是云藏锋和皇家的私人关系,不管是军营里面的人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都是不明了的,或许有心之人察觉到了蛛丝马迹能够猜到一二,但大多数人都会三缄其口,半句不敢多言。
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姬不予和姬修两父子也不会殚精竭虑要把云藏锋弄到战事频发的边境去,想尽办法要借刀杀人。九五城里面高手众多,云藏锋武功再高也不会插着翅膀飞了,如果除掉云藏锋这件事情能够安排杀手去做,又何必大费周章。
云藏锋是云如龙之子,云家两代人对于汉唐王朝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军功,如果是死在了朝廷中人的手里,不免惹人非议,更导致人心散乱,军心动荡,这对于国家大计是很严重的打击,像这种弊大于利的事情,已经成精了的姬家父子是不会去做的。
也就是说,云藏锋只要不是死在西疆国境内,恐怕对于龙椅上面的那位都有点头疼。只不过,即便在汉唐境内是安全的,云藏锋也不想途经拒北城,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曾经还称兄道弟,背后却tong ni一刀的姬不予。与其恶语相向,不如不见。
绕开了拒北城,云藏锋和胡璃就来到了黄沙城,三十里沙海云藏锋可不敢耽搁,带着胡璃快马加鞭,不出一个时辰便冲了出来,出来之后,枣红马早已经满嘴的白沫了。这一下可把云藏锋心疼坏了,从西疆国走到这里,断断续续走了将近半个月,他与枣红马早就相处出了感情,见枣红马因为奔袭过度而疲惫不堪,肯定心疼啊。
好在已经走出了三十里沙海,在那里,云藏锋可是片刻都不敢停留了。之前云藏锋小队在沙海中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黄三的死状犹在眼前,这都是云藏锋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亲手斩掉一个朋友的脑袋,这种事情肯定不好受。
走出之后,云藏锋急忙放慢了速度,让枣红马好好缓缓,自己也翻身下马,牵着枣红马在去往黄沙城的小道上面步行。为什么不走官道因为云藏锋根本就没有打算进城。
边关防守严密,进城难免会暴露行踪,他可不想走到一半有一些煞风景的家伙带兵从后面追上来假模假样的寒暄。胡璃曾经问过为什么云藏锋对于科察尔沁的话深信不疑,就因为敌将的一句话就与曾经推心置腹的兄弟反目成仇,与待云藏锋不薄的汉唐皇帝不共戴天。
那个时候云藏锋坐在枣红马上,抬头望着西疆国独特的云景,那云彩很低很低,好像伸手就能够摸到,傍晚的云彩鲜红如同火焰,更像是残血。云藏锋跟胡璃解释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科察尔沁骗我不过就是想让我与姬家反目成仇,信与不信他自己都说过了是在于我。”
“那公子为何对此深信不疑呢”胡璃疑惑问道。
云藏锋看向胡璃,微微一笑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深信不疑了兵不厌诈,这是常有的事。在两军阵前,科察尔沁说出那样的话来,我自然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都要置他于死地,也就没有追问。在那种情形之下,科察尔沁说出来的话,我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
“之后姬不舍赶来,我试探他,问他知不知道姬不予和二伯干的事情。姬不舍自己承认了是猜到了一些。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借刀杀人还是与我坦诚相待,皇家的人都太可怕了。”
胡璃不懂这些机锋,只是看着云藏锋的面容,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便安慰云藏锋道:“公子不用怕,不管天下人如何对待公子,胡璃一辈子可都不会骗公子的,一辈子跟在公子身边。”
云藏锋对此也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是接着之前的话说道:“皇家的人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该信谁,也不知道该不信谁。人生不过百年,即便是高登皇帝宝座的二伯恐怕也逃不过老死二字,偏偏皇家之人要更短命一些。这个仇,找谁报,报不报我都不知道,只希望有一天能够查清楚了真相,给我父亲一个清白,让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那是一天傍晚,天边的火烧云很美很美,夕阳下的少年却是很愁很愁。
从黄沙城旁边的小道经过,云藏锋想起了在这里与一大帮马匪大战的时候,也想起了第一次鏖战乌木茶的光景,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一路上云藏锋都在给胡璃讲故事,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爱讲故事的人。以前住在扬州的小山村的时候,云如龙就经常给小云藏锋讲故事,将京城七侠如何行侠仗义,如何义气相交,只是那个时候云藏锋并不知道京城七侠就是云如龙和他的兄弟。
故事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听多了也就厌倦了。云藏锋也曾经问过他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喜欢讲故事,云如龙只是抚摸着云藏锋的脑袋说人年级大了总是喜欢讲一些故事给身边的人听,总觉得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应该要有一个人来见证才好。
当时年幼的云藏锋还不知道云如龙话里面的意思,直到今日猛然间想起来才突然明白了其中三。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我就已经老了吗”这个念头在云藏锋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之后又猛然惊觉自己原本才二十岁上下,他急忙叫过胡璃,让其下马,蹲在胡璃身前,严肃地说道,“小胡璃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有白头发了”
胡璃起初还笑着打趣道:“公子又捉弄我,公子不过及冠之年,怎么又会有白头发了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
见到云藏锋十分认真的表情里面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胡璃才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经过再三确认没有白头发之后才敢告知云藏锋结果。胡璃说没有,云藏锋心里面才放下心来,毕竟之前不久,胡璃才说过一辈子不会骗他的。
再次骑上马之后,胡璃才问道:“公子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头上有没有白头发了即便是白发,公子也应当是很好看的。”
云藏锋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长得如何他心里面还是有点数,要说武功还过得去,这幅皮囊嘛,的确当不起姑娘的青睐,往往换来一些白眼。心中自嘲一笑之后,又猛然想起来军中老卒曾言: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总是老得特别快。
这个时候云藏锋才觉得这位没读过书的老卒,说得真特娘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