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发的深邃。风吹过马仲才和东家的身旁,两人身上都只有一件薄衫,被这股阴冷的风一吹,都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马仲才还好,觉得只是一股怪风,他那个东家却觉得是附在扳指上面的阴灵作祟,急忙躲在马仲才的身后四处张望着。
马仲才对东家说道:“东家,我既然答应了你,你就放下一百个心吧。今夜天色也已经晚了,你先回去,明儿一早咱们城门口见。”
东家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那个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回去家里那些鬼魂恐怕都要来害我的性命,你就行行好,咱们两个人连夜启程,正好现在月黑风高,说不定还能避开流寇。”
马仲才道:“东家,不是我说你,你被吓傻了吧。此刻都已经过了子时了,早已经是宵禁的时间,哪里还能出城门去。要走也得明儿早上,你我换好衣服、带好钱粮准备妥当才能出发啊。”
马仲才的东家闻言耍起泼来,哭闹道:“那可不成,我一个人待着害怕,今晚你可得陪我。我跟你一起回去,就在你家门口等你。”马仲才拗不过他,无奈只能让自己这个东家跟着自己一起回去。看着这个东家,马仲才也是哭笑不得。
东家本家姓王,真名已经不可考究,只因为身材肥胖,江湖人称“王大胖子”。王大胖子本来不是幽州的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也到过不少地方,后来在幽州找了一个媳妇,用年轻时候的积蓄买了宅子,招兵买马,开了个镖局。
说起来王大胖子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么肥胖,反而是娶妻生子之后就越发肥胖起来。马仲才眼中的王大胖子贪财好色,为人极为吝啬,三天两头克扣镖师的工钱,但是心眼还是不错的,哪家有个小灾小病的,都是他要么出钱要么出人去摆平的。
想着想着马仲才回到了家中,连夜收拾好了衣物干粮就出门来了。家里炕上那个婆娘问他要干嘛去,马仲才只说到东家有事情需要连夜帮忙去走个镖就出门了。他知道自己家这个婆娘是个没心没肺没脑子的主,除非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要不然才不担心自己在外面会有个三长两短。
两人星夜赶路走到了城门口,城门口的守卫自然是不会放行的。马仲才心也算好,带了几件衣服给王大胖子,只是王大胖子实在是心宽体胖,穿起来着实不合身,这里短了一截,那里细了一点,好生生一件衣服硬是让他撑成了几块遮羞布。
面对生死的大事情,王大胖子也不再在这些琐碎小事方面多多计较了。只不过这守城官兵不让出门,两人自然也出不去,翻越城墙是不可能的,在汉唐律里面,擅自翻越城墙可是大罪,至少几十大板。
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月亮已经偏西,东方也微微有一些明亮起来,想来是要到早晨了。马仲才拉着王大胖子走到城墙脚下,把包袱往地上一甩说道:“东家,咱们在这儿再眯上两个时辰,等城门一开我们就能出发。你呀,也别着急上火,这天马上就要亮了,没听过大白天还闹鬼的事情,咱就放心睡。”
王大胖子虽然是镖局幕后的老板,但是自己也没有走过镖,江湖经验没有马仲才丰厚,此刻又被家里所发生的一连串的怪异之事吓得六神无主,只好听马仲才的吩咐,席地睡下。
天色刚刚蒙亮,王大胖子就醒了,提心吊胆的人从来也都睡得不好。推醒了身边打鼾的马仲才,城门刚打开一条缝,两个人就钻了出去。王大胖子睡了一个把时辰的安稳觉,激动极了,精神也好,简直就像是已经到了五庙村鬼市解决了家里的大事一般。
这让马仲才再次对王大胖子身体里面蕴含的能量刮目相看,别说是他,就是放眼整个据马城,也找不出一个人可以像王大胖子一样折腾了一夜,只睡一个时辰就能够生龙活虎的。
一路上马仲才都打着瞌睡,王大胖子也不断呵斥着他,让他醒着点,有点分寸,还质问他平日里走镖也是这副德行吗马仲才根本懒得理会王大胖子的牢骚,依旧一边走路一边养着神。
再走了一个多时辰,日头越发偏中,天气也就热了起来。马仲才打眼一看,立马就来了精神。前面不远处就是人人称道的流寇时常出没的树林了,马仲才之前一直心不在焉,是因为他知道那一路都安全,但是到了真正危险的境地,一个老镖头的江湖经验就能够体现出来了。
这条道上,两边高,中间的道路低,道路两旁是深不可测的密林,树木茂盛,枝叶之间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很大程度上遮蔽了人的目光,挡住了密林深处的东西,让人看不真切。
马仲才抽刀出鞘,小心翼翼的防范着,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样巡视着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脚下的步伐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生怕惊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在这是在大路上面走动,而不是在密林当中穿行,不必担心踩中了什么陷阱无法脱身。
王大胖子看着马仲才如临大敌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担心,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为了讽刺一下马仲才的过于小心,他嘴里说道:“瞧你那个样,你至于吗这里清净得很,连鸟叫都难听到,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能让你这样防备着。”
马仲才很想一刀鞘打在王大胖子的屁股上,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他说道:“你懂个屁,就是因为这里这么安静才有大问题。你见过那个林子没有鸟叫的,又不是冬天,肯定是因为有人走动把鸟全部都吓跑了。再加上这里是流寇时常出没的地方,恐怕咱们两个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包围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据马城有名的镖头,咱们兄弟这些伎俩还是没有逃过总镖头的眼睛啊,在下佩服佩服。”马仲才话音刚落,密林中就传出来这样一道声音。
紧接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在密林之中响起,就像是有数十人在密林当中穿行而过,不过两息的功夫,马仲才和王大胖子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十几架劲弩对准了二人的要害之处。为首的汉子扛着一柄长柄板斧站到了二人面前。
马仲才心里骂了一声娘,但是面色不改,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当家的了,不知道当家的找我们有何贵干呢我二人一来没有钱财,二来没有货物,随身只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干粮,不值得当家的如此大费周章吧。”
板斧汉子说道:“那也不打紧,兄弟们自然是有米吃米,有面吃面。你们好歹留下点是什么东西,横不能让大家伙白跑一趟吧。实在不行,我们辛苦点将二位绑回山上,二位给家里写封信,让家人送点钱来赎二位的性命也成。”
王大胖子即便比马仲才不济也能明白此刻这帮流寇是要吃定他们两个人了,此刻心下惴惴不安,那扳指所带来的种种怪异之事虽然吓人,但是也不及此刻生命危在旦夕来得威胁大。
两人无计可施之际,云藏锋打南边拍马而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匹病马,骨瘦如柴,垂头丧气,搭载着云藏锋四条腿就已经在微微打颤。马上并无鞍鞯,只有四只马蹄被钉上了铁质马掌,上面厚厚的角质足以让人看出来这匹马很少经人打理在外跑动了。
éi的流寇拦住了云藏锋,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快快离去,爷爷们在这里办事,别来打扰。当心爷爷的刀。”
云藏锋眼力也算好,看见里面在流寇的重重包围之中有两个人,一个精壮一个肥胖。他也不在意流寇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只是说道:“我劝你嘴里干净一些,免得祸从口出。”
流寇嘿了一声,在这条路上横行无忌久了,很多人很多事也都不放在眼里了,当下也不再多言语举刀就像云藏锋砍去。云藏锋身子一矮,反手一肘击打在流寇的肘关节上,云藏锋的力气有多大,岂是这小小流寇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流寇的肘关节当即断裂,发出一声惨嚎。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包围圈中的王大胖子和马仲才身上离开,来到云藏锋身上。亮晃晃的弩箭箭头指着他,云藏锋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真是麻烦,走到哪里都要打架。那位大哥,可否借你的刀一用,我的刀懒得洗。”
不等马仲才回答,云藏锋身子一闪,就冲入了包围圈之中将刀从马仲才手中夺下。紧接着便是一场左右开弓的冲杀,就连提着长柄板斧的流寇头子也不是云藏锋的一合之敌,只是一个照面便倒在了地上。
云藏锋没有杀人,虽然是招招狠辣,但是极有分寸,只伤不杀。在他的心里,这群流寇可恶是可恶了一些,却也没有到必死的地步。流寇头子捂着被云藏锋一刀砍伤的右臂,连板斧也不要了,大喊了一声:“兄弟们,点子扎手,撤。”
来时快,去得也快,流寇们仗着对于地形的熟悉,很快便散入密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藏锋把刀丢还给马仲才说道:“好刀,多谢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王大胖子心思活泛,心想不知道在五庙村鬼市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呢,眼下就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怎么能不抓住。当即跪下抱着云藏锋的大腿说道:“多谢大侠拔刀相助,不知道大侠尊姓大名,所要去何处”
云藏锋看了看马仲才,马仲才尴尬一笑,说道:“在下马仲才,这位跪在地上的是我的东家,让少侠见笑了。”
云藏锋摆摆手说道:“顺势而为,也没有特别帮助二位的意思,不用行此大礼吧”
王大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们要去五庙村鬼市,想邀请大侠同行,不知道大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