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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吗?”(1 / 1)

这话题被打断后,没有再继续进行下去。

虽然蒋随并不觉得这样交流有什么可尴尬的,反而还很有趣,但段灼显然是不愿意多聊这些,一会儿问篮球比赛怎么样,一会儿又问怎么过去的,很明显,总把话茬往别的地方引。

“今天中午的药吃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蒋随才后知后觉拍了下脑袋。

“我真服了你了,这都能忘。”段灼把杯子还给蒋随,下了床,催促他先把药吃了,“你裤腿撩起来给我瞅瞅。”

蒋随穿的是条宽松的运动裤,裤腿的位置有皮筋收口,他拉了拉,裤腿卡在膝盖弯。

段灼低头打量他脚踝,接着抬起头:“赶着看比赛,药膏也没换是吧?”

蒋随不知该怎么形容段灼的这个眼神,除了关切外,好像掺杂着些指责的意味,但这种指责并不具贬义,而是像家人一般,出于心疼和保护,看到孩子受伤忍不住想要批评几句,叫人长长记性。

蒋随囫囵把水和药吞咽下去,迅速垂下目光,摸了摸鼻尖。

段灼看见了他抵在门齿处的一点舌尖。

这般心虚的模样难得一见,这感觉就如同被毛绒的动物示好般蹭了蹭掌心,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责备的话语忽然说不出来了。

无奈叹了口气,段灼拉了把椅子给他:“坐着,我看看伤口怎样了。”

对面的人老老实实坐下,段灼蹲下去,一条腿跪在地上,另一边的膝盖支着蒋随受伤的那条腿。

经过一夜,脚背上肿胀的小山包已经消下去大半,不过和另外一只脚对比,还是能看出一点不同。

打量着蒋随严重变形的脚踝和脚趾,深深浅浅的印记,段灼仿佛看见了童年时期的蒋随在冰场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们练速滑的,腿都是这样的吗?”

蒋随的脚趾蜷了蜷:“很丑是吧。”

“没有。”段灼很快否认,虽然相比起普通人的脚,确实是不那么好看,但他知道这些伤口是岁月镌刻下来的痕迹,是一个人为了梦想努力过的证明,不能以寻常的目光来衡量它的美与丑。

他帮他换上新的膏药,按医生叮嘱按了按几个可以疏通经络的穴位。

“看习惯了你的脚,我都想象不出来它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

蒋随靠在椅背里,松弛着身体说:“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

这回答出人意料,说话的人越是平静,段灼越觉得揪心,手指顺着经络来回推送,刚才还很凉的脚背慢慢有了一点温度。

这是在看到蒋随受伤后他一直想做的事,哪怕这点帮助微不足道,但心理上好受一些,起码可以能够做点什么。

想到过去一个误会而战战兢兢不敢靠近蒋随的自己,他都忍不住发笑。

要是早点知道真相,他在收到蒋随的邀请时绝不会拒绝,收到蒋随的礼物时,会表现得更坦然一些,除了喜欢,他还要告诉蒋随,自己一定会好好爱惜这双鞋子的。

很多话错过了时机,现在再说就觉得奇怪了。

“对了,”蒋随看着购物袋里的明信片才想起来,“我还得帮橙子誊一遍那个告白信,我之前写的那个你给我扔了吗?”

段灼怔愣了两秒,点了个头,蒋随发起愁,他在某些方面记性极差,再加上写之前和程子遥讨论了许多,记不起最终选择了哪一个版本。

这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背古诗文,需要有人提醒他半句,剩下的就能想起来了,于是把希望放在段灼身上。

“你还背得出来吗?”

段灼看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摇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

“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没事儿记它干吗?”

这话接得利索,却又怪异,蒋随从他躲闪的神情中察觉到一丝端倪。

段灼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首先这人记性极好,平时背英语单词几乎都是读一遍就记住了,其次这是被误解为告白内容,给他的刺激程度总不亚于英文单词吧?

蒋随猜想,他急于否认的目的大概是想表现得毫不在意——你看,你给我写的东西我都忘了。

而偏偏,段灼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他的表演痕迹过重,一个字都不记得,已经不符合常理。

有些事情,表面上是过去了,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得要命。

蒋随没有戳穿他,笑笑说:“那好吧,那我再想想。”

“嗯。”

段灼嘴上应着,悄悄往后挪了几步,站定在书桌前,双手背在身后,摸到了桌上的课本。

蒋随虽面向书桌上的电脑,但余光注意到了他这个古怪的举动,有意将电脑开了机,装作要打游戏的样子,而就在他输入密码的同时,看见段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原本夹在课本里的一张卡片投进垃圾桶。

果然是撒了谎。

蒋随将目光放回桌面,心思却在另一处。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保存起来呢?难道是想留着当笑话看?

段灼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这个问题思考得太久,以至于电脑屏保忽然亮了出来,蒋随立刻动了动鼠标。

又过了会儿,只见段灼装模作样地拎起了垃圾桶,翻了翻说:“卡片还在,你要照着誊吗?”

蒋随也配合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接过说:“谢了。”

对于被误认为男同这件事,蒋随也就新鲜了那么一个小时,压根没放心上,他该吃吃该睡睡,到临睡前已经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但他低估了这件事情对段灼的影响,他慢慢才知道,原来在段灼那,男同和兄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最初是周一的中午,段灼下了课,在群里发消息,问他们在哪里吃饭,蒋随回了消息,于是他们破天荒的,第一次在食堂一起吃饭。

席间,蒋随只是提了句米饭有点干,段灼忽然起身,蒋随以为他要去上洗手间,结果他不声不响去阿姨那又打了份面条,换走了蒋随的米饭。

霸道得很。

第二天上午,蒋随他们班要上思修课,地点在a号楼,正巧段灼上课的地方也在那边,之前从未提过一起去上课的段灼私聊他,问需不需要载他一起去。

蒋随受宠若惊,感觉整个世界都有些不真实了。

尤其是晚上,段灼不再拿脚丫子对着他,而是和他头挨着头,有时一起看电影,有时则聊一些与学习无关,但很有趣的话题,直到整座城市安静下来,他们互道一声晚安再睡。

这些变化让蒋随更愿意把日常的活动内容分享给段灼,包括要帮程子遥追学姐这件事情。

“甩面吗?”段灼在听到他们的计划后,挑了挑眉,表现得很意外。

“对啊,随哥说这样能展现男人的风采。”

程子遥已经就这个计划进行长达一周的练习,技术可谓炉火纯青,他找了根细绳,当着段灼的面,肩带肘肘带腕腕带手,转圈甩起来。

段灼被这节目惊得愣了两秒,闭眼捏了捏眉心,一开始他以为是蒋随在戏耍程子遥,但看到蒋随一个劲地鼓掌叫好,这个想法被否决了,蒋随应该是真心诚意地觉得这个节目能够打动女孩。

段灼没谈过恋爱,也不了解林嘉文,没有提什么意见,在程子遥表演完以后,跟着鼓了鼓掌说:“你会有好运的。”

毕竟俗话说,傻人有傻福。

林嘉文的生日原本在周五,但因为急着赶一篇论文,抽不出时间,于是改成农历生日,碰巧在周末。

这个消息是程子遥从林嘉文的一个闺蜜口中打听到的,并没有接到邀请的人打算过去偶遇,但一个人过去吃火锅又显得很寂寞,于是程子遥邀请段灼他们过去撑撑场子。

段灼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忽然想起之前因为买平板的事情,还欠蒋随一顿大餐,便点头答应了。

周日这天温度不高,但天色极好,没有风,空中漂浮着充满立体感的云彩。

在公交车上,蒋随坐在靠窗的位置,撞了撞段灼胳膊:“哎,天文学家,那个云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段灼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称呼,无奈笑了声。

蒋随一直把大气与天文混淆,但凡是天上的东西,都觉得是大气科学领域会研究的,他段灼就是本行走的百科全书,真人版搜索引擎。

细细思索一番,段灼解释说:“堡状卷积云,是比较短暂且罕见的。”

“那说明咱们今天运气很好啊。”蒋随朝着程子遥挑挑眉,“你脱单几率又拔高了。”

段灼完全不懂他是怎么将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串联在一起的,就像不懂为什么早上吃到双黄蛋,就意味着一天都会有好运。

不过这种精神鼓励程子遥似乎很受用,他把脑袋搁在两个座位的中间,笑眯眯地说:“说实话,昨晚上我在网上算命了,大师说我今年桃花运爆棚,只要好好把握,就能脱单。”

“是吗?”蒋随很感兴趣的样子,回过头问,“多少钱算的啊?”

“随缘,他说随便给,我给了二十块。”

“准吗这个?”

“准啊准啊,可准了,我看到他上次算一个明星有牢狱之灾,结果真的吸毒被抓。”

段灼之前看过不少有关心理学的书,大概知道一些所谓的大师忽悠人的套路,正要和蒋随解释,又很好奇他会算点什么,没有打断。

他以为蒋随和程子遥一样,向往爱情的滋润,而蒋随却说:“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上奥运会。”

这是一个没有经过思考就抛出来的问题,可见问题的主人对此有着强烈的期待。

当程子遥问到段灼,有没有什么愿望想实现,段灼巴巴望着窗外的天,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不知道为谁而活,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说好听点是顺其自然,说难听点是随波逐流,没有信仰。

看着蒋随一眨一眨的眼睫,忽然有些羡慕。

羡慕他的家庭氛围,羡慕他的乐观自信,也羡慕他有自己的主见,坚定的理想。

段灼都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愣神间,公交到站了,蒋随起身按铃,休养了一段时间,他的腿已经好利索了,车门一开,直接跟野生动物似的蹦了下去。

段灼在后头操着卖白粉的心:“你悠着点,小心又扭了。”

“放心啦。”

公交站后边是一条商业街,因为临近景点,建筑风格古色古香,这季节,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味飘得满街都是。

迎面而来的小朋友手里握着一串草莓糖葫芦,另一只手被家长牵在手里。

“糖葫芦要横着吃,当心戳到嘴巴。”

小朋友乖乖地换了个姿势。

蒋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朋友手里的糖葫芦,脚还在往前迈,段灼眼看着他就要往路边的电线杆上撞过去,急忙拉了一下。

“看着点路。”

说完,他也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朋友,似乎明白了蒋随出神的理由。

程子遥一心想快点见到学姐,进入商场,看了眼地图,拐进一旁的升降式电梯。

“应该在那个南边,就是上回咱们玩密室的那个地方你还记得不?”

“哦,是吗,我不记得了。”

蒋随这话听着实在敷衍,段灼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发现他正在查询电影票。

“你想看电影吗?”段灼问。

“看情况,”蒋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如果他们真有戏,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

段灼比了个“ok”的手势。

到了火锅店,服务生迎上来,问他们几个人,程子遥边回应,跟长颈鹿似的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学姐他们已经到了,一桌一共七个人,六个女生,剩下一个留着很短的头发,背影有点像男生,刚巧坐在林嘉文旁边。

蒋随转头,挑挑眉:“你确定学姐没有男朋友吗?”

“她闺蜜说没有啊。”程子遥摇了摇头,精神恍惚地往里走,最后选择靠近落地窗的那桌,与学姐他们隔着一桌空位。

服务生递来菜单,段灼起身说要去上个洗手间。

“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程子遥点了个重庆风味的锅底,又要了个番茄锅。

两个锅底,就需要多加一倍的钱,蒋随皱眉道:“只能选一个。”

“为什么?”

程子遥这人神经大条,对人情世故上的细节并不敏感,蒋随没有直接点名原因,只是说:“点一个就行了,这个汤底不划算,我们点肉吃。”

“那好吧,那我要辣的。”

担心程子遥专挑贵得点,蒋随把他支出去买饮料,点了个比较划算的套餐,专门又要了些能填肚子的年糕和肉丸。

服务生把汤底端上来,程子遥也拎着水果茶进来了,一杯一杯摆上桌。

“阿灼还没回来吗?掉厕所里啦?”

蒋随看了眼时间,确实走了快有十多分钟:“会不会是没带纸。”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在落地窗外一闪而过,段灼进门,蒋随留意到他手里多了个棕黄色的牛皮纸袋。

“你去买栗子了啊?”

“嗯。”

段灼笑着应了一声,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裹着一层糯米纸的草莓糖葫芦递到了蒋随眼前。

“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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