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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恐怖片吧(1 / 1)

校运会第一天的全部项目在晚间八点钟全部结束。这天晚上,段灼没有去图书馆,而是骑着车,再一次前往室内游泳馆。

光王野的那几句称赞和邀请,还不足以让他的内心产生动摇,但蒋随在得知他的决定后,脸上流露的那个失望的神情,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也开始认认真真地细想一件事,人生是否真的一定要按计划里的那样执行才算是最好的。

但是纠结了一路,也没个答案。他的年龄和阅历摆在这,九年义务,读高中,考大学,这背后都有许多双手推着他往前走,学习已然成为惯性。

忽然要他调头前往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他感到很彷徨。

换好泳裤,走到更衣间门口,他听见了王野训斥队员的声音。

“一个个都他妈好好练了吗?啊?耐力耐力不行,速度速度也赶不上,今天比的那叫一个什么东西?能看?”

“连个业余的比不过,还有脸在这吃东西,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是吧?”

“就这水平,还想什么联赛,我看你们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养猪算了,估计猪都比你们游得快。”

段灼:“……”

这究竟是在骂谁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段灼一凛,倒退回去,站在柜子前把门打开,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王野带着一肚子火,踹开更衣间大门,段灼看见门把撞落了更衣间墙上的一片墙皮,而房门又反弹回去,撞在王野肩上。

这人火气更大了,“嘭”一声把门甩上,抬眼看向段灼时,眼里还直往外冒火星,但又很快熄灭了。

段灼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就算不是聊比赛也会点头打个招呼,但什么都没有,王野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摸出兜里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燃。

更衣间墙上,“nosmoking”的标志成了个摆设。

他翻开手里的那本记录成绩的黑色小册子,写了几个数字,心情似乎更差了,将那一整页撕得粉碎,扔向垃圾桶。纸片像秋天的落叶,纷纷扬扬,跑到了地上。

一个能在更衣间抽烟的男人,大概也不会去把那些碎纸片捡起来,更何况此时还在气头上。

段灼走过去,把它们统统捡起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王野忽然开口,语气倒是平静,眉头也舒展着,像变了个人。

“你是指哪些?”段灼说,“我刚来没两分钟。”

王野眯了眯眼,呼出一口烟雾:“月末有场游泳联赛,省里组织的,会有几十个学校一起参加,就在南城体育馆,你有兴趣吗?”

还不等段灼想清楚答案,王野抬起看着他:“算帮我个忙。”

段灼不明白:“我能帮什么忙?”

大概是看到段灼一直用手挥着空气里的烟雾,王野狠狠吸了口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呼出来,剩下的部分碾灭了,投进垃圾桶。

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他开了口:“你要是能给我拿个百米的冠军回来,我单独再给你发一千块钱奖金,当是我跟你打的赌,你别告诉我队里的人。”

“奖金”和“再”这几个字眼,成功勾起了段灼的兴致,燃起他的斗志,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他又问:“那我要是没能拿到冠军呢?”

王野脸色一变,轻笑:“怎么,怂了?”

“我不是怂,我可以去比赛,但要跟你说清楚的是,我没钱,只能答应你其他条件。”

得到了想听的回答,王野的嘴角弯了弯:“我又不图你的钱,只要你肯跟着我好好练,拿个冠军回来,其他都不重要。”

听起来像是桩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且对方是校队的教练,总不至于来忽悠他一个学生吧。

段灼一边思考,一边盯着对面的人,王野的眉骨微微凸起,显得眼睛深邃,皮肤很薄,脸上没什么肉,面无表情的时候充满阳刚正气,笑起来又有股狂妄的流氓劲。两相一抵,竟生出一种奇异的特质,让人觉得他既凶又坏但是挺可靠的。

不过有一点段灼仍是想不明白,区区的校园联赛,又没什么含金量,值得王野自己砸钱吗?

“为什么说夺冠是帮你的忙?”段灼委婉地问。

王野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嘴角扬着:“因为我也跟体大的教练打赌了……”

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赌约不好意思开口,他“咝”了一声,笑容更痞,也更灿烂:“我这人吧,别的都能忍,就是不能输给他。”

段灼猜:“你们是情敌?”

王野摇了摇头:“我和他之前是一个省队的,他是我的对手,也是我最好的搭档。”

提起这个曾经的队友,王教练的身体微微后倾,双臂支着软垫,像是回想起什么愉快的事情,眼底流露出十分罕见的温柔。

“以前刚进省队的时候,我俩都是练自由泳的,成绩差不多,经常因为一个名额掐得你死我活……”他顿了顿,看着段灼说,“不是真的掐。”

段灼点头道:“我明白,就是想赢。”

“他那个人好胜心可强了,我们以前下训大概九点钟,他过了九点还偷着练,一心就想要赢我,拿比赛名额。不过后来我们教练觉得仰泳那边成绩起不来,问我俩谁愿意转到仰泳那边去。”

“然后你转过去了?”

“一开始我俩都没那个打算,教练就让我们比一局,谁输谁就转过去,但到了比赛那天,教练又说取消了,说贺恂愿意转到仰泳那一组去。我当时感觉挺莫名其妙,就去问他理由,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段灼摇摇头。

“他说他就是想证明自己哪怕在别的项目,也可以拿到比我更多的奖牌,你说这话气不气人?”

乍听起来,这话是挺气人,但据段灼所了解,自由泳和仰泳有着很大的区别,要是转项,就得从头开始练,是件很吃亏的事情。

他也不认为王野真的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或许,这俩人如今还能保持联系,和当初贺教练转项有着很大的关联。

毕竟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感情,是从一个人吃亏,另一个接受人情而开始建立起来的。

就像他和蒋随。

这个名字忽然从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段灼微微一怔,很难相信自己竟然把和蒋随这短短几个月的友谊和王教练他们十多年,甚至比这更久的感情相提并论。

但潜意识里,他又觉得自己和蒋随的关系,在未来应该也是这样的。

在很偶然的时间里,想起对方,眉眼都是笑意。

说完这一番,王野换上泳裤,又摸出一根烟,到处找打火机。

段灼扬扬手里的打火机,又指着墙上的禁烟标志,王野笑着骂了声“畜生”,到底还是把烟收了起来。

他亲自入水,向段灼演示起跳和转身的分解动作。在泳池里的几个同学好奇地窥看,议论,被王野一句“我他妈没教过你们吗”给骂了回去,再也没有往段灼这边看。

王野是职业游泳运动员出身,动作专业,讲解得也十分透彻。

段灼就按着他所演示的那样,调整入水角度和转身动作,王野不厌其烦地指导,纠错,态度异常和善。

来回几趟后,王野上岸,找到发令枪和小册子,给大家测速度。

段灼前三次的速度最快,追平了白天张家延的成绩,段灼从王野的表情里能看出来他对他的成绩挺满意。

但他体力消耗得太快,后边几次弱了些,王野便叫大家一起休息。

夜晚,场馆里的温度比白天更低,等到段灼游完钻出泳池,皮肤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野扔给他一条浴巾说:“明晚早点过来。”

段灼擦着头发说:“可我还要准备英语考试。”

王野瞪着眼,他的五官灵动地表达着不可置信:“还要考试?考什么?”他掐算着日期:“四级吗?”

段灼点点头。

“嗐,又不是高考,过线拿个证就行了。”他又扔给段灼瓶饮料,“我教你,你考前一礼拜刷刷题,很容易过的,这么早背到那天都忘光了。”

此番言论听着多少有点误人子弟的意思,说出去,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是老师对学生说的,王野的严谨和认真似乎只针对游泳,其他所有他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王野换好衣服,先行离开,段灼冲完澡走出浴室,撞见正在换衣服的张家延。

段灼的余光感觉到张家延一直盯着他,于是把目光投过去,张家延愣了愣,主动问:“王教练是不是邀请你加入校队?”

张家延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语调也没有起伏,让人感觉他心情不是很好。

段灼能够理解张家延此刻的内心活动,他刚刚追平了张家延的百米成绩,如果他加入校队,对张家延来说肯定是一种威胁。

不过他才不在乎张家延心情好不好,坦白说:“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张家延发出一声介于嘲讽和叹息之间的轻笑,“我只是忽然想起我大一的时候了,教练也是这么邀请我的。”

段灼不明白他此话想表达些什么,穿上衣服说:“不过我没那么多时间训练,只是答应他比一场联赛。”

张家延看着他,像是松了口气:“这样啊……”

回去路上,段灼到超市挑了些面包,打算当一周的早点吃,在路过冷气柜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板蒋随喜欢的黄桃酸奶,关上门,想了想,又拉开,勉为其难地带了罐程子遥常喝的草莓酸奶。

推开寝室门,蒋随和程子遥已经在床上了,但都还没睡着。

“上哪儿去了啊?”蒋随原本是平躺着的,听见动静,扒着床沿的护栏问,“怎么发你消息也没回。”

“啊?我没听见。”段灼赶紧放下东西,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哦,估计我微信卡了,接收延迟,你找我什么事儿吗?”

蒋随垮着脸:“想让你带点鸭脖回来的,我刚看了段吃播,馋死我了。”

“那我现在下楼去买,要甜辣的对吧,一盒够吗?”

蒋随赶紧叫住他:“不用啦,你人都回来了,我明天再吃好了。”

“没关系,你是病人,病人的要求都可以满足。”段灼说完,拿起手机,不顾身后阻拦的声音,急匆匆往楼下冲。

蒋随和蒋随的家里人都待他那么好,他欠下很多人情,难得有被需要的时刻,别说是到小卖部买鸭脖了,哪怕想吃武汉的鸭脖也得想办法帮他买到。

公寓附近几家小卖部的甜辣鸭脖都卖完了,段灼骑车赶到校外,等到要付款又忽然想起来,蒋随腿上有伤,这期间不好吃辛辣的东西,于是要了一盒甜辣和一盒原味的。这东西保质期七天,甜辣的可以等过两天再吃。

等到他把东西带回来,公寓都熄灯了,和宿管阿姨磨了会儿嘴皮子才让进门。

进屋,程子遥已经睡着了,但蒋随还没有,他盘腿坐在床上,把平板电脑支在床头。

吸在墙上的小夜灯泛着暖黄色的光亮,段灼轻轻走近,那带着喜悦的眼神,穿过光亮,在迎接他。

段灼蹑手蹑脚爬上床,蒋随向他递来一只耳机:“陪我一起看部电影吧。”

“看什么?”段灼忽然想起前不久夜里做过的那个梦,蒋随这种邀请的眼神和梦里很像,“该不会是恐怖片吧?”

“不是啊,是开心麻花出的喜剧片,评价还挺高的,我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去电影院看,现在网上可以看了。”

在段灼迟疑的时间里,蒋随已经点开了电影,把平板电脑支在两张床中间的栏杆上,但栏杆很窄,平板怎么都放不平,一会儿往段灼的床上倒,一会儿又往另一侧倒。

蒋随“啧”了一声。

段灼看不下去,拿起自己的枕头,侧着竖在栏杆旁,刚好托住平板。

“笨,这不就行了吗?”

蒋随把耳机塞入段灼的耳朵,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下朝他笑:“我故意的,要不然你怎么过来陪我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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