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情的后半段,赫斯塔一直站在客厅一角沉默旁观。
她把安排整个处理流程的工作全部交给了维克多利娅,自己则退去一旁默默观察着维克多利娅的具体处置——哪些事情维克多利娅细细地梳理了,哪些细节她选择了大而化之地放过……
赫斯塔知道这里面会有些公关技巧——这些东西她还不太熟悉。
等到众人散去,赫斯塔自己也打算回房休息,有一个声音忽然喊道:“优莱卡小姐。”
赫斯塔回过头,见一个身型纤细的男人举着一杯酒朝自己走来。
他戴着面具,个头很高,几乎已经和赫斯塔不相上下——然而因为这人略显颓靡的身姿,仍比赫斯塔矮上几公分。
眼前人肌肤胜雪,整张脸只有眼睛鼻子以下的部分露在外面,面具后面,一双深邃漂亮的蓝眼睛望着赫斯塔,两片薄唇抿成一道弧线。
“……您是?”赫斯塔问。
是因为自己也是蓝眼睛的缘故吗?
……
次日一早, 赫斯塔早早苏醒。
临近天亮的时候, 她又做了许多混沌的梦,关于奔跑、求生、杀戮、反噬……那些画面在她刚刚睁眼的时候异常清晰, 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当她出门下楼的时候,那些不愉快的景象似乎已经全然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一楼大厅此刻有十来个人正在用早餐,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排横桌, 上面放着一些火腿、奶酪、鸡蛋羹和沙拉, 两位厨师身着制服站在一旁的简易操作台边, 随时准备应对宾客们的临时要求。
赫斯塔一眼就看见了迦尔文,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眼下多了一圈黑青,可见昨晚大约是没睡好。此刻相见,两人都感到有些尴尬, 不过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向对方点头打了个招呼。
赫斯塔随意捡了些吃的,坐去了维克多利娅旁边, 她们的斜对面就是唐格拉尔。
他酒足饭饱,拿餐巾擦了擦油汪汪的嘴角, 而后随意地伸手扯了扯领结,一旁管家适时地递上了今天的报纸。
报纸的每一页都已经被仆人提前熨过——在过去, 这操作原本是为了防止报上的油墨蹭到人手,在印刷技术不断迭代的今日,早已没有了这样的问题。
不过唐格拉尔喜欢铁熨斗熨烫后温热的纸张触感,所以一直这么吩咐着。
“啧啧啧。”唐格拉尔突然出声。
然而桌上没有人理他。
“啧啧啧。”
“啧啧啧。”
“啧啧啧。”
维克多利娅忍无可忍地瞥了他一眼,“……您看见什么了?”
“瞧瞧,瞧瞧最近乱的,到处都不得安生,”唐格拉尔的手背拍了拍报纸,“你们听说过第三区有名的大律师坎贝尔吗?”
“有点印象,那个坚定的废死派是吧。”
“多好的人啊!”唐格拉尔声音悲愤,“现在又有一堆记者,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些风吹草动,开始挖他的丑闻,污蔑他这些年里收受贿赂,在犯罪事实确凿的情况下为被告做无罪辩护——谣言!都是谣言!”
赫斯塔也往唐格拉尔那边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谣言?”
“我当然知道了,这几年我有几个朋友的案子当年就是坎贝尔律师经的手,我和坎贝尔律师本人也有接触,这人不仅博闻强识,业务过硬,而且风度翩翩,品味一流——尤其是红酒,他的酒庄我去过的!这些记者都魔怔了……无非是见不得人好,看见谁站得高,就想着要把他拉下来,简直恶心!”
维克多利娅挑眉, 轻哼一声,“阁下的朋友真多啊。”
“那是自然。”唐格拉尔又调了调自己的领子, “……您是叫维克多利娅, 我没记错吧?”
“嗯哼。”
“我知道你们水银针一向有自己的办事风格, 不过有时候你们也是乐于听取外界建议的,对不对?再厉害的人,也是需要听取外界建议的,否则——”
维克多利娅笑了一声,“您是有什么高见了,直接说吧。”
“我觉得你们啊,还是不太懂舆情处理,尤其是在宜居地里,这方面,你们非常需要一些有经验的人指点。”
“嗯哼。”维克多利娅又点了点头,“请指教。”
“比方说昨天晚上对圣徒的处理,你们怎么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处置呢?优莱卡殴打圣徒的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不是在损害你们的形象吗?”
“好的。”
“这就对了么。”唐格拉尔撇撇嘴,“说实在的,你们的处理实在是有点太老实了,圣徒不管怎么说都是水银针,当着外人的面,自家的丑事还是得藏一藏,不能什么都往外抖的哇。”
“为什么要藏……这怎么就是丑事了?”一旁恩黛眉头紧颦,“虽然圣徒是水银针,优莱卡也是水银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