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厚重的云雾盘踞于临江市上空,夕阳只能乘着一点点空隙,迸射进一道道绛色霞彩,宛如淼淼水波中的游鱼,偶尔翻着烫金色的鳞光。
乌泱泱的机位下,凌墨终于在最后一抹余晖即将被夜色吞噬之际,偕同着战寒爵一道,走上了冗长的红毯。
一时间,全场的镁光灯齐刷刷为她而亮。
蓄势已久的媒体娱记们纷纷磨拳霍霍,将事先准备好用以刁难凌墨的问题熟记于心,就等着战寒爵和凌墨公开恋情的那一瞬,抢先发布新闻稿。
然而,战寒爵刚一开口辟谣,全场娱记便纷纷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镁光灯下的两人。
“什么情况?之前我还听说他们二人的恋情绯闻,怎么转眼间他们居然成了亲生父女?”
“天!战寒爵究竟有多少个私生女?”
“如若,凌小姐才是战先生的亲生女儿,那不久前高调入住战家老宅的战玄薇,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消息为何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是否同不日前战玄薇亲口讲述被秦氏集团董事长强行侵犯一事有关?”
“资本圈里的水可真够深的,依我看,那位受伤颇重的战玄薇小姐,俨然已经沦为了资本博弈中的牺牲品。”
……
面对着哗然一片的新闻发布会现场,战寒爵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容。
待现场媒体娱记们的议论声渐渐小去,他才不疾不徐地命人将之前收集整理而得的证据,按时间顺序,依次投放到发布会背景板上的巨幅投影幕布上。
抬眼望去,幕布上骤然闪现出了华中科技医院的院长的身影。
院长先是满怀歉疚地鞠了一躬,缓缓地直起了腰身之后,又指着身后用以亲子鉴定的仪器,沉声说道:
“很抱歉,我院用以亲子鉴定的仪器被人为破坏,不论鉴定方是否有亲子关系,鉴定结果都会显示双方存在亲子关系。
现下,我院已购下全新的设备,近一个月来,但凡是在我院做过亲子鉴定的患者,都可来我院进行复检。
另外,针对医用设备被人为破坏一事,我院已紧急报警,不日内就能给予公众一个交代。”
华中科技医院院长话音一落,场上的媒体娱记瞬间会意,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战玄薇极有可能是因为亲子鉴定的仪器被人为损坏,才会阴差阳错地成了战寒爵的女儿。
紧接着,骤然暗去的幕布上又弹出了玄薇和欧阳斌的录音记录。
长达十来分钟的音频记录里,尤为详尽地囊括了欧阳斌秘密狙杀圣手天医后转而蛊惑玄薇冒认圣手天医的盛名一事,欧阳斌教唆玄薇设计构陷秦北冥一事,以及欧阳斌令玄薇在战寒爵的药瓶中投毒一事。
场上众人听得这段信息量巨大的录音文件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刹那间,曾被国内外媒体娱记誉为“人美心善真人版灰姑娘”的玄薇转眼就成了众矢之的。
当然,除却锤死了欧阳斌和玄薇的不正当勾当之余,这段音频也及时洗刷了秦北冥“x侵门”的嫌疑。
除此之外,战寒爵诈死的始末细节,亦在音频中得到了侧面的印证。
而放在末尾处的两段视频,更是将欧阳斌和玄薇二人卷入了更为可怕的舆论漩涡之中。
第一段视频的拍摄地点,位于华中科技医院的病房中。
视频里,双眼呆滞的玄薇亲口承认了自己并非战寒爵亲生女儿,亦详述了为赢得战寒爵的身份,以谋害人命的方式,鸠占鹊巢,抢占了圣手天医的盛名。
除此之外,她还交代了为嫁入顶级豪门,自导自演了一场被强行侵犯的戏码。为了伪造痕迹,她甚至不惜亲手弄伤自己。
场上的媒体娱记听得玄薇所言,只觉大跌眼镜。
正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单看她年轻的面庞和天真的笑靥,谁能将她同机关算计的蛇蝎毒妇联系在一起?
而第二段视频的拍摄地点,则是在警局里。
视频中的欧阳斌扬言自己因十条人命缠身,近日来频频被噩梦所扰,故拔去半口牙齿,全当是给枉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偿命。
视频末尾处,欧阳斌突然举起随身携带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连开了数枪,直至镜头被血色所染,才砰然倒地。
得见这般诡异的景象,场上众人无一不屏住了呼吸。
更有甚者,已然尖叫出声,被幕布上欧阳斌横死在血泊中的的惨样吓得惊恐万状,更觉毛骨悚然。
被幽禁在战家老宅地下室中的玄薇通过卫星现场转播,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笑容可掬的战寒爵以及他身侧清冷高贵的凌墨,突然如同魔怔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虽说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但自她被战寒爵接回战家老宅后,她的潜意识里已然将自己视为了战家真千金。
现如今,得见战寒爵公开认女,她只偏执地认为是凌墨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该死的冒牌货!我才是战家的女儿,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玄薇的情绪几近失控,完全顾不得唇上触目惊心的疤痕,趴伏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站定在一旁的白虎始终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直接无视了玄薇唇上渗血的纱布,谦和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沉声道:
“玄薇小姐,警方已在大厅中等候多时。还请您移步警局,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你的犯罪事实吧。”
“放屁!我怎么可能犯罪,你少讹我!”
玄薇越想越不甘心,原打算找战寒爵问个清楚,可地下室中,突然涌入了数位身着制服的警察,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拎出了战家老宅。
“放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m洲雄狮的独生女?再不放尊重些,小心我让我爸狠狠地教训你们。”
“你们放开我,要是让我爸得知,你们伙同凌墨欺负我,你们就死定了。”
“我现在已然坐拥千亿身家,你们若敢伤我分毫,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的。”
她奋力地挣扎着身侧女警的桎梏,始终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寄希望于战寒爵能够及时赶到,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让她倍感失望的是,奇迹并没有再次上演。
她终是从万人艳羡的战家小公主,变成了心机伪善,被千夫所指的战家假千金,冒牌货。
意识到自己的希望终将落空之后,她又将最后一丝希望压在了秦北冥身上。
思及此,她赶忙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验伤报告单,“警察同志,你们快看看我的验伤报告!你们倒是快些将强行侵犯过我的秦家三少缉拿归案呀!我这会子指不定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我得找他对我负责。”
“事到如今,还想着往旁人身上泼脏水?你身上的伤,分明是自己弄出来的,与他人无关。如若再敢出言污蔑他人,当从重处理。”为首的警察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办案多年,自是见过不少奇葩。
但像玄薇这样脸皮厚比铜墙的女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净走歪路。”
另一位年龄稍大的警察感慨地摇了摇头,拉开了警车的车门后,便示意着玄薇速速上车。
“我不!我没犯法,我不上警车!”
玄薇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只道是重刑犯才会被拘上警车,此时此刻甚至萌生出了逃之夭夭的想法。
奈何她能力有限,左手还打着厚重的石膏,想要突出层层人墙的包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出乎她意料的是,原本停靠在警车附近的数十辆黑色商务车上突然蹿出了几十位黑衣壮汉,分秒之间,就从警方手中将玄薇劫上了黑色商务车。
“你们是谁?”
玄薇错愕地看向将她摁在了副驾上的墨镜黑衣男子,颤颤巍巍地问。
“想活命的,最好给我闭上嘴。”
黑衣男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猛然弹跳起身,轻轻松松地跃过了她的身体,翻身落座在驾驶位上,急转着方向盘,由着身后警车穷追不舍,不管不顾地在公路上尤为肆意地上演着“速度与激情”。
听着车后方长鸣的警笛,玄薇紧张地面部肌肉不受控地抽搐着,怯生生地再度开了口:
“这位大哥,你究竟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害我的?”
“救你?”
黑衣男子顿觉十分好笑,直言不讳地道:
“据传,秦氏集团董事长为了你,不惜大闹片场同其弟大打出手。由此看来,你在他心中已然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既然你在他的心中这么重要,我们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个发财致富的大好机会?”
闻言,玄薇才知,这群黑衣男人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来。
之所以明目张胆地同警察抢人,纯粹是为了绑架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玄薇反倒不像方才那样紧张。
暗自调匀了呼吸之后,她突然侧过头,压低了声不疾不徐地道:
“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从何处听得的谣言,居然将我当成了秦氏集团董事长的意中人。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即便百般折磨于我,秦氏集团董事长也不会有分毫的心软。”
“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秦氏集团董事长已然和时简集团凌大小姐定了终身?你们要去绑架,也该绑架她才对。”
“我怎么听说,凌大小姐不过是秦北冥用以保护你特意设下的幌子?”
黑衣男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突然意识到这场声势浩大的绑架大戏,极有可能抓错了人。
玄薇指了指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臂,旋即又指着自己唇上沾染血污的纱布,自嘲地笑了笑:
“他若是当真对我有意,我又岂会沦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该死!又被他的障眼法耍了...”
黑衣男人脸色阴沉似墨,气得火冒三丈。
他原以为,以秦北冥那般谨慎的性格来看,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大方认爱凌墨必定有诈。
反之,秦北冥低调现身片场为玄薇大打出手一事更像是真情流露。
万万没想到,秦北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故意误导他们,使得他们打一开始就盯错了人。
现在倒好,不止绑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还因动作太大被警方给盯上了。
更为棘手的是,此事一出,秦北冥必定更加戒备。
此情此景之下,怕是再难以向凌墨下手。
副驾驶上的玄薇得见黑衣男人这般暴躁的模样,此刻亦算得上是如坐针毡,深怕他一个激动,便不管不顾地撞上了前车。
为安抚他的情绪,玄薇小心翼翼地道:
“你先别激动。也许,我有法子可以替你骗出凌墨。”
“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可是听说,你和她的关系并不算融洽。”黑衣男人轻嗤出声,显然不相信玄薇所言。
在他看来,连他都做不到的事,看上去羸弱胆怯的玄薇更加不可能做到。
玄薇无视了黑衣男人轻蔑的眼神,试图同他讨价还价:
“想要骗出她,并非难事。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事成之后不得过河拆桥,不得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
“就凭你,也配同我谈条件?”
“对,就凭我。”
玄薇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已然破相的脸,道:
“不知你们可有听说过,我和战寒爵故去的爱人,也就是凌墨的生母时萦长相极为相似。你们只需要替我治好脸上的伤,我就有法子将自己捯饬地同时萦一模一样。至于具体计划,你们应该清楚该怎么做的,对吧?”
“时萦...这个名字我似乎曾听二把手提及过。”
黑衣男人眉头紧蹙,低声嘀咕了一句。
沉眸寻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二把手酒醉之后,嘴里头总会念叨着“时萦”这个名字。
现如今,听闻玄薇同时萦有几分相像,他突然生出了将她献给二把手的念头。
玄薇并未听清黑衣男人的呢喃低语,略显心急地问:
“怎么样?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