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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罚背书(上)(1 / 1)

第四回浪声读书致哑嗓一贯严格罚背书(上)

却说上回说到卢永茂和三娘商议,让卢嘉瑞先到镇上学堂读书,时辰已晚,正当要歇息的时候,曲儿跑来说大娘请卢永茂到上房去。

因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卢永茂不得已只好到上房去,三娘自顾自己安寝了。

卢永茂来到大娘房间,方知道大娘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她只是听说老爷和三娘计议卢嘉瑞上学堂的事,急着向卢永茂说说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大娘也很赞成让卢嘉瑞先到镇上学堂去读书,不能在家里空等,话语当中也少不了责怪卢永茂没有及时找到合适的先生来家教瑞儿。

卢永茂两边受责怪,虽然不舒服,也没办法,女人嘛,那心口嘴巴,管不了的。

溪头镇学堂其实不能算是一个读书授业的学堂,至少可以说读书还勉强说得过去,说要到这里授业就勉为其难了。

来这学堂就学的孩子大小不一,有六七岁的,也有十五六岁的,最大的一个竟有十八九岁了。年纪小的来这里接受启蒙,年岁大些的也在这里研读经籍求解经义准备应试。

学童中,有刚来的,也有在这里呆了多年的。学童们是来去自由,镇里的孩子们想来受教就来,当然要不想来了,新学年开始时就不来了。

穷人家的孩子来这里接受启蒙,读书识字,有的读两三年或三四年就回家干活去了,也算是略懂诗书了。有的孩子才来一两年便不来了,只认得一些字,只能算是读过书,不是目不识丁的了。也有富人家的孩子在这里接受启蒙的,开蒙后就自家请老师教导,然后去准备应试。

当然也有一些不算富裕的人家孩子,就在这受教,然后自己苦读,准备应试的。

正因为来去自由,教授课业安排灵活,断断续续进出学堂几次的学童也是有的。

教书的只有一位老先生,姓余名笠字达西,原本幽州府人,幽州被辽国所占,为躲避兵祸,南逃来到这里安生,都五十多岁了,留着一摞的花白的长胡子,就便在这里做了镇学堂的教书先生。

余老先生虽有些固执和一点迂腐,但学问根基是很不错的,也喜欢教书这行当,教导学生非常热心仔细,人品也正直可敬,深受镇上人们的信任,已经在这学堂教十五六个年头了。

老先生学问倒是不错的,独自教导这群年纪不一、程度不同的学生,他将学生分成不同的类别因材施教,轮流讲授,也够繁杂的。

过了元旦节,皇帝就下诏改元,这年是建中瑞国元年了。正月二十头,新学年开始。虽然不是十分的情愿,但也不是十分的抗拒,在开学前一日,卢嘉瑞被父亲卢永茂带到镇上的学堂,拜见余老先生。

虽然是镇里的学堂,卢嘉瑞初入学,拜师仪式还是必不可少的。卢永茂在旁做揖,卢嘉瑞就行了四拜之礼,算是正式进入师门。

余笠庄重地受了卢嘉瑞的拜师礼。

卢嘉瑞却没有那么认真,在下跪拜师中还瞄着眼睛偷看老师的表情,似乎要看看老师在接受他的礼拜时表现出什么样子。他在猜想这位老先生是不是很严厉的那种,但这会他还猜不出来。

拜师仪式之后,卢永茂跟余老先生寒暄了一会,交了一个学年的束脩,就带卢嘉瑞回去了。

卢嘉瑞就这样成为了溪头镇公学的一名学童了。

对卢嘉瑞来说,到公学来最大的变化是可以跟更多的玩伴玩耍,读书倒是次要的。在家里时虽然自由,但经常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一起玩,上学的上学,干活的干活,像他这样空闲的孩子不多。况且三娘对他读书的事抓的还是比较紧,一天到晚还是被关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多。现在到公学来了,卢嘉瑞反而觉得轻松起来。虽然课堂要上课的,但有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玩伴,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不早点上公学来呢?

卢嘉瑞被归入程度最高的类别内,同类别的孩子有五个。一个比他大三岁叫卢嘉恭,在公学呆了三年了;一个比他小一岁叫卢嘉理,也是今年新来的,但以前曾在公学读过两年,由于家境状况辍学两年,今年是“二进宫”,重来;一个跟他同年的叫柴荣,已经在公学读了两年了;一个是他经常的玩伴卢永义,比他小一岁,也已经在公学读了两年。这几个都是读书有一定基础的,需要讲解些经义,教授写作诗文。但实际上这些对卢嘉瑞来说都是熟习过的,三娘的督促教习为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他变成了课业最轻松的学童。

由于卢嘉瑞家境好,人也聪明,读书不费力,加上也比较大方,同时对各项玩乐又比较精通,其他同学都爱跟着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公学里学童的头儿。卢嘉瑞很享受这样的地位,这给了他很多的快乐,是呆在家里所不能有的。

“上学真好!”卢嘉瑞真的时常这样想道,尤其是放学后带着一群小哥们出去顽耍时,更是快乐无比。

但读书毕竟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尤其是在古板的余老先生教导之下。这位老先生做事、做人与教书一板一眼,绝不含糊,而且管教十分的严厉。教书的时候,他就拿来一把戒尺,要不放在讲台上侍候,要不就直接拿在手中挥舞,捣蛋的、不听话的、读错的、屡教不会的,都得打手心,打的力度就看所犯错误的程度,还看老先生的心情。老先生打手心可不管大的小的,也不管富的穷的。卢嘉瑞对此有一点畏惧,虽然他被打的次数并不多。他诗书基础比别的学童好,也机灵得很,知道避忌不能吃眼前亏,就算心里躁动不安,在课堂课业上依然表现出安分顺从的样子。

卢嘉瑞每日早饭后就跑到学堂去,到授课的屋子,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余老先生没到之前大家叽叽喳喳说笑打闹,课堂变成欢乐天地。一听到外面一两声干咳,伴随着脚步声,大家知道余先生就要进来了。大家迅速安静下来并坐在自己的课桌后小板凳上,余先生一进来站到讲台前,就一起站起来,对着余先生鞠躬,齐声喊道:

“先生早安!”

这既是向余先生请安,也是向孔圣人请安。因为讲台的墙面上就挂着孔夫子的画像,画像两边还写着两行字,右边:孝养父母,左边:奉事师长。

卢嘉瑞入学后的第一日,就因为不熟悉规矩被余先生打了手心,当余先生进来时,他还在卢永义桌子边手舞足蹈大声说着地螺游戏的事,结果等大家请安之后,余先生就板着脸问道:

“卢嘉瑞,你可知道知书识礼是什么意思吗?”

卢嘉瑞这会已经知道犯了错,说道:

“弟子知道错了,我应该在座位上坐好,恭候老师到来。但我初到学堂,不够熟悉规矩,敢请老师原谅!”

“你知道错了就好,上来吧!”余先生说道。

卢嘉瑞走到讲台边,他不知道先生要做什么。

“伸出左手,打开手掌。”余先生命令道。

卢嘉瑞这时明白了,先生要打手心,他觉得有些委屈,因为不熟悉规矩,也有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怎么还要打呢?

余先生果然是重重地打了他手心一下,一边说道:

“知书识礼,也只有知礼才能读好书,你要记着。今日念在你初来乍到,也是初犯,只打一下,以后再犯起码打三下!”

“记住了,以后一定改正。”卢嘉瑞朗声回答道,“多谢先生教诲!”

既然都已经被打了,就干脆表现好一点让先生高兴一点吧,虽然他依然感觉到有些冤枉。这就是卢嘉瑞的想法。

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余先生开始授课。

授课内容无非是读书、背书、讲解和写作教习。所要读和背的都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左传等四书五经之类经典书籍。讲解的就多一些,除了背诵的这些,还有诸子百家的书籍。这些书籍都存放在学堂的大书柜里。这都是余老先生授课的范围,十五六年都是这么循环往复。学童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余先生授课的方式和内容始终是一样的。由于是泛泛而教,学生并没有深入学习钻研,这么多年来除出过两个秀才外,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学童出现,以传扬溪头镇学堂及余老先生的美名。

每日都是在朗读、背诵、讲解、教习间轮流,半个时辰轮换一下,学生都一起上课,但年龄大小不一程度不同的学生在不同的受课时段得到不同的教益。

“各位学童,年节已经过完了,该要好好读书了,不要将心神还停留在年节好玩之中。今日有两个新同学,大家认识一下。我叫到的站起来。卢嘉瑞,——,卢嘉理。”

介绍完两个新同学,余先生又说道:

“今日从教《大学》开始,先朗读、背诵,然后为师给你们讲解。”

余先生大声说道,年纪虽老,声音却很大,响亮而且有力,一听便知他是一个久惯读书之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余先生领读,学生们跟着大声朗读。学生的声音虽不算的很整齐,但也响亮。卢嘉瑞的读书声显得有些突出,他是头一次进行集体朗读,有些新鲜感,也不知道控制力气声量,同时他也有意尽量表现,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扯开嗓门来读。

但跟着朗读了五节六七遍下来,卢嘉瑞开始觉得吃力了,嗓子又累又涩,怎么喊也不出声音来似的。到第八九遍时慢慢就只是嘴巴的一张一合,压根就没出声了,而余先生的要求是读十遍。

这时,余先生站到他的面前,盯着他,问道:

“卢嘉瑞,你为什么没有跟读?能背出来了吗?嘴巴乱张,连口型都不对,你以为为师老了,可以蒙的么?”

“老师,我没有蒙您,我在跟着朗读啊,只不过声音不像先前大了。都读得有些累了。”卢嘉瑞站起来,略带点倔强的神态说道。

“你不要跟为师狡辩,你有没有在认真读,为师听得出来,看得出来。别以为刚才打过你了,就不会再打,只要违反规矩,我一样会打的。”余先生说道,态度很严正。

“可是我确实是在跟着朗读啊!”卢嘉瑞感觉到委屈,因为他臆想中的确是在跟着读的。尽管他也许是实在不习惯一次朗读这么多遍这么久,太累了,精神游离,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在跟着读,只是感觉仍是在跟着而已。他不觉得自己是在狡辩。

“俗话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你认真读,读多了自然就理解其中奥义,为师再讲解一下,你就会明白清楚了。”余先生说道。

“是,老师,弟子明白!”卢嘉瑞答道。

“好吧,你背出来。就刚才诵读的五节。你能背出来就免打手心,要背不出来,那就只好打了!”余先生说道,似乎已经算是妥协或网开一面了。

但这对卢嘉瑞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些经典他本来就已经很熟,在家时三娘已经训导他熟读并背诵过。余先生的一点妥协让他来了精神,他努力提高了声音背诵了一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真是一字不差!其实卢嘉瑞早已背过并已熟记,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很好!坐下。学童们,你们都看到了,卢嘉瑞虽然跟读时开始很用劲,慢慢就有些松懈,但关键的是已经能背出来了,这很不错,说明他读书是认真的。你们中还有谁现在能背出来的吗?能背的举手我看看?”余先生不但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台阶下,还又对其他学生提出要求,不愧是做老师的高明。

但是没有人举手,课堂上显得很安静。也许还有谁能背出来的,但这时都不想出头。因为学童们都没有把握能一字不漏背完五节,而大的孩子都明白这时出头,要有一点差池,余先生一定不会让你好受的。小的孩子就更不敢了。

“好吧,你们都还没能背出来,以后要多熟读熟记,回家后也得多温习朗读背诵。现在先下课,放尔等一会风。”

余先生走回隔壁他的房子。学童们则大多走到课堂前院子去玩耍。

院子很不错,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放着一块大石头,水池旁边是一个大大的木架,几条藤树攀到木架上,木架下面是一个石台子配着四个石凳子。夏天藤树枝繁叶茂时,这也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但这时藤树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藤架旁边是一块空地,空地的前边则是一块菜地,是余先生种菜的地方。菜地以外则是一遍树林。这个小院就是学堂的学童课间放风的地方。按余先生的规定,课间是不允许跑到到院子外边去的。

卢嘉瑞到石凳子坐下,卢永义就追过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说道:

“嘿,卢嘉瑞,你真不错!初初上学就敢这样跟余先生顶牛,想不到啊!”

卢永义比卢嘉瑞小一岁,已经在公学读书有两年时间了。

“这算什么嘛?余先生也没什么可怕的,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卢嘉瑞似乎有点得意了,一下子有些神气活现地说道。

“余先生一向是很严厉的,谁他都敢打,我们都有些怕呢!”另一个围上来的说道,比卢嘉瑞大三岁的,叫卢嘉恭。

“柴荣去年曾经被连打七下,每下都很大力的,痛得都哭出来了。”

卢永义指着身后的一个同学说道。

“没有哭出来好不好?就你胡说!”被指叫柴荣的争辩道。

“眼泪都滴溜滴溜地淌到地上了,还不叫哭?哈哈哈!”卢嘉恭高声说着,引领大伙都笑了起来。

“总之没有哭声,就不叫哭!不像你,被打两个就拼命叫疼,像狗叫一样耍赖,看着可笑!”柴荣说道,“你们不要笑我,当心轮着自己吧!余先生怕是皇帝老子都敢打的。”

“不过卢嘉瑞你也够厉害,怎么就背出来了?今天才开始读的书呢!”卢嘉恭赞赏的眼神说道。

“是啊,卢嘉瑞,你怎么这么快就能背出来的呢?”这时几个小年纪的同学也围拢过来了,叽叽咂咂声中带着羡慕神色问道。

“当然,这就是我的本事,天生的,难不倒我。”卢嘉瑞颇为得意地说道,心里想这其实是早已背熟的了。

“有什么秘诀吗?”卢永义问道。

“好吧,告诉你们一个小秘诀,朗读的时候要一边读一边记,每一遍朗读的时候都要边读边记,嘴巴在读脑子在跟随记,这样可以加快记住,很快就可以背出来了。一般人只管嘴巴跟读,不用心跟记,就不容易熟记了。”卢嘉瑞非常讨巧地临时编出来一个秘诀来,但看来又没人能说没有道理,这让卢嘉瑞感觉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

这班学童在聊天玩耍中,时间过得很快,上课时间又到了,余先生从他的屋子走出来,走向课堂,干咳一声,叫道:

“开始上课了,在外边的学童,都进来吧!”

于是,同童们又都回到课堂上课去了。这时的卢嘉瑞才意识到自己尿急,赶紧跑到茅房去解急,当他再回来课堂时,余先生正在讲解刚才朗读的《大学》章节的经义,进门就被余先生叫住:“站住,怎么回事?又是你卢嘉瑞!”

“尿急,上茅房。”卢嘉瑞大声说道。他觉得要理直气壮地说,否则更会遭人取笑。但课堂上还是笑成一遍。

余先生只是眼睛盯了卢嘉瑞一会,最后还是有点微笑的样子,说道:

“以后课间休息要及时喝水,及时解手,不要耽误时间了。坐到位子上去吧!”

这次,余先生总算没有要责罚卢嘉瑞的意思。(本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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