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模糊出现了一双破旧的鞋子,她连忙挣脱了江母,摸了把脸,抬头看向她面前的男人,“大叔,求求你了,让我进屋吧,我想看看他,看看我就出来。”
江父一把拽住了还欲冲向前的江母,厉声喝斥,“别打了,江贺在里面,你这样做,他会伤心的。
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当初贺儿选择的路和这个姑娘有什么关系,如果贺儿真的在乎这姑娘,他愿意看到做父母的为难她吗?”
男人嘶哑无力的声音透着苦涩,透着万般无奈,最终化为长长的叹息,“进去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影落寞。
顾梓阳跌跌撞撞站起来,往小屋奔去。
她坐在床的一边,静静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五官硬朗,他闭着眼好像正在休息。
这个幼年便伴她左右的男人,那么多年了,他随她辗转过好几个城市,做过服务员,做过收银,误入过传销,睡过危房,睡过地下室。
筹学费,治疗费,生活费,可还是永远入不敷出。
北上很苦,也很心酸,尤其对他们这种没文化,没技术的人来说,吃过的苦,只有亲身经历才懂。
这个有着一股韧劲的男孩子,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没有动过放弃的念头。
好不容易在g市稳定下来,江贺做了蔡俊翔的得力助手,蔡总很器重他,有提拔他的念头,再熬一熬就能看见彩虹,看见阳光,可事实却又发展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啊,他本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许一个三生不变的誓言,拥有一生平凡却又幸福的生活。
这个笑起来憨厚朴实的男人啊,这个肩膀不算宽厚,却竭尽全力为她扛风雨的男人。
这些年早已融入她的生命,只是她一味的享受属于大哥般的温情,从未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能受他这么多年的照顾与爱护?
顾梓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贺的手臂,“哥哥,我回来了。”
江贺的身体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顾梓阳鼻头一酸,眼眶顿时又湿了。
她一把握住了江贺的手,哽咽道:“哥哥,这么多年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该如何报答你啊?”
“哥哥,告诉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哥哥,是我害了你呀。”
江贺本想蒙住脑袋,闻言动作骤然顿住了,无数种滋味同时从咽喉中泛了上来,不关这丫头的事。
他摇了摇头,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顾梓阳却从他的动作中,更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江贺,对不起。”
盯着床上躺着的男人沉默了会儿,“江贺,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除了窗外的风声,没有人回答她,她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他心爱的弹弓,他也是这样沉默不语,顾梓阳不安了好久,正如现在这样。
江大叔站在窗边望着,被岁月洗礼的脸上布满泪痕。
他抹了把泪,想起警方说的话,怀疑此次行凶人员与江贺熟知,可他拒不交代,不承认,不配合,让警方破案受到了阻碍。
儿子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顾梓阳走了好久,江贺依旧盯着那发白的墙壁发愣,江母敲着门叫他早点休息,他回过了神,嘴上应了句知道了,关上了灯。
却支起身子坐起,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张5寸大的照片。
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去,那是个10多岁的姑娘,扎着两股粗粗的辫子,这姑娘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脸上的皮肤常年被太阳晒得发红,被北风吹的干裂,她的双手到了夏天干的起皮,到了冬天又满手冻疮。
开心、生气、失落、沮丧、无数张活生生的面孔在他面前闪过。
有时他会想,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摊上个畜生不如的父亲?
顾涛每次喝完酒就会耍酒疯,小则拳头,重则提刀砍,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隔壁大吵大闹。
每次他都提心吊胆,好怕第二天又看到受伤的她,可更怕第二天看不到她。
江贺家境还可以,他父亲是木匠,手艺很好,母亲在市场里做些小生意,生意也不错。
他是独生子女,是被长辈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实在不理解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妹妹,为什么会受这些罪?
他讨厌顾涛,也讨厌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的本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顾涛起了歪心思,为了钱,想逼迫15岁的顾梓阳嫁给一个中年男人,在她父母剧烈争执、扭打中,家中居然发生了那样的悲剧。
还未成年的姑娘为了养活弟弟与母亲,不得不被迫出门打工赚钱。
给她母亲赚医药费,给她弟弟赚学杂费,家里的日常开销,还得多次支持她舅母提出的虚无缥缈的费用。
江贺现在想想,当初他执意要离开家乡,陪姑娘出门打工,可能只是觉得这个妹妹太不幸了,但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感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些年,他们受尽了白眼心酸,多年支撑他留下、不放弃的是姑娘的笑脸。
在父亲不断的催促下,母亲不断以生病作为要挟下,他万般无奈只能早些回家,可事情一次次被耽搁。
如果让姑娘一人在外面打工,他又觉得放心不下,他想了好久,打算问顾梓阳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回乡,可又问不出口,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能照顾好那么多人。
他又从床边的椅子上伸手将外套拿过来,内夹里有个小盒子,他一直贴身摆放,里面是他不久前与蔡俊翔出差,他给蔡总的好友准备礼物时,路过一家店买的。
是一个小发夹,样式与他很小的时候送给顾梓阳的生日礼物有些类似,不过小时候送的是塑胶的,而这一款是钻的。
他跟了蔡俊翔后,学了很多人情世故。他为了各种各样的请求,买过很多东西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