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此时在房檐上趴的腰酸背痛,眼瞅着商续要把圣旨念完了准备飞身下瓦,那一直不安分的独眼老汉却突然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刚才那个李侍卫怎么也跟在他们后面?
陈文站的高看的远,这拨人是人群之中唯一的逆流,所以连跟在他们身后的李惠的也显得十分扎眼。
李侍卫的老母和幼子都在沐瓒的手里,如今又偷偷跟踪着这伙人……
莫不是去救人的?
今日这李侍卫在府衙为沐小国公作证,身上还有伤。此去万一不敌贼人反而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反正自己现在也闲的没什么事情可干,姑且帮一帮这个悲催的侍卫。
房檐上的陈女侠想到这便也偷偷跟了上去。
与独眼老汉一起的是一伙身强力壮的男子,但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一伙人。刚刚在人群中陈文戴着帽帷没太看清,此时仔细观察才发现另外一部分的男子衣料与行走姿势与那老汉地痞流氓的样子很不相像。
仔细分辨一下的话……其余的人看起来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且比这老汉身份要高贵些。
李侍卫跟着前方的独眼老汉,陈文则跟着李侍卫。好在她脚步轻盈,身量比起男子来又小巧不少。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这李侍卫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更别说是前面的独眼老汉了。
“这李侍卫也不简单啊……”
此时已近正午,天气闷热,陈文走了许久背上都有了些许薄汗,而这李侍卫身上明明有伤却脚步不停,连一点擦汗的动作也没有。确实是个练家子。
陈文还在思考自己跟上来会不会反倒成了累赘,最前面的独眼老汉已经拐弯入了一个巷子,没走几步终于停下了。
看来是到地方了。
陈文一个飞跃蹲到了巷口的矮墙上,刚想再仔细看看这伙人的据点究竟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前面的李侍卫已经二话不说拔刀开打了。
最前面的独眼老汉还没反应过来,与他一伙的杀手反应却十分灵敏,巷子里瞬间就对着李惠围成了一圈。
刀光剑影之间陈文都要看不到李侍卫人在哪了。
“一对多还敢这么早跳出来?……再怎么救人心切也要等一等出手才对吧。连自己家人的人影都没看见,连据点都没找着,这上去万一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呢?”
陈女侠吐槽归吐槽,不过该帮还是要帮。取下帽帷一个甩手就挂住了一把快要划到李惠腰间的剑,再一个俯跳顺便踢了此人一脚,重新取下帽帷又戴稳在头上。
“李侍卫,还认得我不?”
李惠刚刚才在堂上见过这位女师爷,哪里会不认得。但是这女子随着官大人当师爷也就罢了,怎么武功还这么好?
看样子,是来帮他的…
可他今天要办之事,并不能被旁人瞧见。
“姑娘是商御史身边的师爷,刚刚在府衙我才见过您,当然记得。”
那一伙杀手本欲摆阵对付面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混小子,陈文一来居然瞬间就破了他们的阵。本来以为来了个劲敌。
不过听过这二人的对话,那伙杀手才认出面前的人一个是沐国公身边的侍卫,一个是刚刚才在府衙揭露沐瓒罪行的女师爷。
东厂番子们瞬间就收了刀。领班那个眼神的意思他们没有完全理解,但眼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沐瓒落败,领班大人狠狠在那个年轻御史那上栽了一跤。
他们随着沐瓒身边的心腹来,本意上是为了杀人灭口,斩断联系。刚才只是因为这侍卫上来二话不说就开打,他们才会反击。
仔细论起来,他们与这侍卫和女师爷其实并无冲突。
于是这伙人一个眼神交流刀刃一挥,竟立马就抹了后面独眼老汉的脖子。
陈文还没反应过来,那老汉已然死在了小巷之中。这伙人一个眨眼的功夫瞬间就从小巷退了出去。李惠没有去追,陈文也就没动。转头问道。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这是内斗?”
李惠不想与这御史身边的人多说,但奈何人家似乎有心帮他,他也不能态度太恶劣。只好一个拱手回道:“多谢姑娘出手搭救,我家老母与幼子便在这小巷末尾的弄堂之中。剩余的事,还是我来办吧。”
陈文看着李惠手臂上的伤口,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可人家话说的这么委婉,意思就是让她别掺和了。想来刚才那伙贼人兴许是内斗,又或许是看沐瓒倒台树倒猢狲散,这侍卫只身前去应该也没什么事,就回了一礼潇洒地调头走了。
李惠见陈文出了巷子,才重新走向巷子的深处。
“沐瓒这个贼人,可算是被官府给制裁了!”
会审已然结束,大街上的百姓们大多是从衙门看完热闹回来的。
“可不是?从前我还真以为沐老爷是开仓放粮的大好人,也就不在意什么收保护费的事。以为他是真心护着我们这群摊贩。现在看来……恐怕交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陈文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劲来。随便拦住了一个人问道:“沐老爷,还曾收过保护费?”
“那可不!他们沐家,光沐瓒一人手下就有上百的侍卫。当初收保护费的时候我们还以为……”
陈文没听那人说完,立马又跑回了巷子。
沐瓒身边的人还不少?就算他现在倒台了,如果是亲卫,想来也不会轻易离开。人数还有上百人……那李侍卫估计凶多吉少!
那卖桂花糕的小贩见陈文问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走了,又与旁人闲聊了起来。
小巷深处,刀剑相接的声音不过维持了几分钟,李惠手上的绣春刀就已经把所有沐瓒的暗卫放倒了。
陈文赶到时,恰巧是李惠入弄堂的时候。地上断剑断刀,几十人的尸体横陈,无不说明刚才发生了一场激战。
不过……时间也太短了点。这李侍卫武功竟如此高强?手上的刀估计也不是凡品。地上的断剑断刀断口处光滑圆润,基本上都是一刀断一剑。
看来她这一趟还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了。可她刚一转身,又听到弄堂里传来小孩的哭声。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哭声凄惨无比,边哭还还大喊着“救命!求李大人放过我祖母!”
本欲转身走掉的陈文没多想直接冲到了内院之中。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无比震惊。
“李……李侍卫,你在干什么?”
祖孙二人被绑到了大树底下,李惠一个起刀就是要杀人灭口的动作。陈文不敢多想,上手一剑就挑开了绣春刀,救下了祖孙二人。兵刃相接,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鸣之声。
“你在干什么!”
李惠顾不上别的,如今只有让这祖孙二人彻底闭嘴国公的处境才能彻底安全。于是二话不说就想把陈文打趴下,再来解决这祖孙二人。
陈文见李惠一个转手竟是将刀尖对准了自己,也开始认真起来。用上了在侬遥南那里“偷来”的刀法,结合自身剑的优势,游龙一般与李惠手上的绣春刀硬刚了起来。
这边的李惠见实在绕不开陈文的剑法,一个狠手就是向她的剑身砍去。可只听到如锻钢一般沉重的钝鸣,看到刀剑之间擦出了金属的火花,这剑身却毫无损伤。
李惠心下一惊,这一愣神就给了陈文机会。灵蛇一样的剑刃瞬间越过他抵在身前的绣春刀,朝他的伤口刺去。
那伤口本就血肉在外,此时又挨了陈文一剑,李惠忍不住痛哼出了声。陈文见状立马反手握剑如挥刀一般大力挑断了绣春刀的刀势。一个腾空后踢便把李惠踹翻在地。
冰冷的剑刃霎时就抵到了李惠的脖颈。
“你到底,或者说沐国公到底,有什么阴谋!”
李惠还想拿刀起势,陈文却一脚又将绣春刀踢到了不远处。
“说不说!”
李惠一个斜眼对着那绑在树上的祖孙二人使了个警告的眼神,陈文也顺着望去,李惠就趁着这个间隙偷偷取下了腰间的香包,一个挥手突然就出现了一阵白雾,蛰的人没法睁开眼睛。
李惠趁机提起绣春刀就飞身出了弄堂。待到陈文面前的白雾完全淡去,对方却早已溜走了。
“可恶!沐昆……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陈文气的身子发抖,这侍卫在公堂上骗过了所有人,他是因为家人性命在沐瓒手上,才会任人拿捏,犯下杀人错事。颜知府没有治他的罪,商续没有治他的罪,都准备交给沐国公处理。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杀人灭口?这一切难道是沐昆一人的阴谋?
陈文解下了祖孙二人身上的绳索,这两人才从刚才的激战中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朝陈文谢恩:“谢女侠救命之恩!”
小男孩早已吓的脸上只剩下恐惧与泪痕,旁边的老婆婆更是老泪纵横。就这样匍匐在地上不停地给陈文磕头谢恩。
“你们,你们快起来!我不过举手之劳,身上都没有伤口,经不起你们这样大拜。这……具体到底怎么回事?那李侍卫究竟是不是您的儿子?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