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浸透了枯栩的衣衫,一抹猩红逐渐在他胸口处绽开来。
“你带着伤?”烟落霞瞪大了眼睛。拳头当然不可能造成这样的大出血,只能是未愈的伤口崩开了。
枯栩捂着伤口,不一会就连手掌都被染红了。
那个位置......是心脏!
“小黑花!”沐阳灵吓得脸都白了。
“认输吧!现在救治还来得及,”烟落霞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受这么重的伤你根本就不应该来参赛!”
“是啊枯栩兄弟!性命最要紧,认输吧!”黄杰也喊了起来。
“枯栩,认输吗?”裁判也着急的问道。
“认输?怎么可能呢?”枯栩低着头艰难的站了起来,声音沙哑,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裁判还是在自言自语。
“能不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烟落霞突然生起气来,柳眉倒竖,“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赢不了,我们都长大了,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永远不懂得接受现实!你现在必须去治疗,不然小命就没了!”
“不愿见到的现实为什么要轻易接受呢?”枯栩突然笑了笑,抬起头看着烟落霞的眼睛,“你就这么想成为一个大人吗?好像所有人的成长都是从展翼的孩子长成了麻木的大人,这种麻木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成熟。如果长大的代价就是要忘记反抗的话,那么我宁愿永远做个小屁孩!”
仿佛一柄巨锤砸在烟落霞心头,那个声音回荡在脑海中,一遍遍一遍遍的质问着自己,简直是夏天里聒噪的蛐蛐!“你就这么想成为一个大人吗?”“你就这么想成为一个大人吗?”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烟落霞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已经忘了是多少年前了,小小的她静静地站在一个大木柜前,静静地看着躺在木柜中的男人。爸爸要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小小的她问;爸爸很累很累了,这一觉要睡很久很久。那个女人紧紧的搂着小小的她;那会是多久呢?小小的她又问;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那个女人回答。
后来那个大木柜就被盖上了,又埋进了土里。被埋在土下怎么会睡的舒服呢?那时小小的她不知道。而后来,她长大了,她真的知道了!原来那个大木柜叫棺材,而爸爸再也不会醒来......
“爸爸是被人害死的么?”“怎么会呢?”“骗人!”“妈妈没有骗你,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为什么要把爸爸一个人留在土里?”“乖,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妈妈,为什么我要管王叔叔叫爸爸?我的爸爸已经死了。”“听妈妈的话,你永远只有一个爸爸,王叔叔不是你爸爸,但是在外面你必须叫他爸爸。”“为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好像只要长大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小小的她开始学着大人的样子描着眉毛,抹着口红......因为妈妈说,她得快快长大......
妈妈,等我长大了,变强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枯栩站了起来,染血的手指握紧了残破的刀。“师父说过,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不懂得放弃的对手!”
一刀斩出!残破的刀咆哮起来!地面崩塌,仿佛吞天的巨浪扫过,一切都将荡然无存!
“轰”
突然的轰动聚焦了所有的目光,甚至有些擂台停下了战斗,双双侧目。
“那是!”天台上,所有人同时从椅子上弹起来。
“是、是那招吗?”归君老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不可能吧!”“只是有些相似吧?”大家议论纷纷。
“是的,就是‘横无际涯’!”邬盟主捋着胡子看了半天,一开口,便鸦雀无声,“只一刀,势若怒潮,顷刻间肃清寰宇,八方寂灭!这不是‘横无际涯’是什么?”
烟尘散尽,一道突兀的深壑映入眼帘,满地碎石。除了少年脚下的一角,整个擂台乃至地面在一刀之下化为无数碎石!
烟落霞被掩埋在碎石中,浑身鲜血,四肢痛得几乎麻木了,不过她知道,都是些皮外伤,是被碎石所伤。那一斩分明落在距她数米之外的地方,却如同巨鲸落海一般掀起万丈巨浪,瞬间吞噬了一切。
望着那道深壑,她不敢想象这一斩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下场。
“显然他的功力还远远不够,否则只怕这整个地下世界都会被‘横无际涯’夷为平地吧?”归君还有些心惊肉跳,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盟主已经不在旁边了。
裁判狼狈的从碎石堆中钻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胜者,枯栩!”擂台毁了,烟落霞终归是落了地。
枯栩手中的刀已经彻底支离破碎了,光秃秃的只剩一个刀柄。听到裁判的宣告后,他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下去,滚入成堆的碎石中。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向自己跑来的衣着华丽的老人,“你姓什么?”“你姓什么?”盟主好像在焦急地喊着......
......
无容使将刀从灰熊的脊背中抽出来,那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今天的晚餐又有着落了!”木子开心的笑着,他已经受够了各个补给点那些硬硬的肉干了。
进入雪山已经好几天了,他们越来越深入,可是到处除了雪还是雪,根本没有任何发现。不过无容使倒也没有心浮气躁,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遵守着每晚放出一颗蓝色信号弹报平安的承诺。
起初木子还很害怕那些突然窜出来的猛兽,他在心中一直幻想着各种山一般高大的奇异凶猛的巨兽会突然跳出来一口把自己吞掉,这样他就和那些失踪的人一样,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会留下打斗痕迹,不会留下血迹,也来不及发出信号,最后他会变成巨兽的粪便在某个角落被排出来,之后彻底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不过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山一般的巨兽,有的只不过是一些凶残的野兽。而现实也是与幻想完全相反的,在无容使的刀下,那些蹦出来的野兽最后都变成了自己的粪便......以至于现在他甚至开始担心遇不到突然蹦出来的野兽了,因为如果遇不到它们那就只能啃肉干了!现在每一次看到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扑过来,木子都会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晚餐又有着落了!
雪一天比一天大了,倒地的大熊不一会儿就冻得僵硬了。木子赶紧取出小刀,敲下一块一块的肉块,晚上只要在火上烤一烤,再放上香料,就是一顿美味的大餐了!
无容使拿出地图在一块大石上展开,又确定了一遍前往下一个补给点的路线,头顶的雪松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在抵达一个补给点后,他总是会先确定天黑前一定能赶到下一个补给点才会动身,绝对不走夜路。尽管现在并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威胁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依然十分的谨慎,在做出每一个决定前都一定会想好后路。
“尊座,晚餐都切下来了!”木子开心地拍拍鼓鼓的袋子,双脚跑起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嘎吱嘎吱的。
“走吧。”无容使收起地图。
“尊座!”木子叫住他,可是又没有说下去,似乎是有些犹豫。
“怎么了?”
“怎么感觉尊座有、有心事?”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无容使望向远方,飞舞的大雪令人睁不开眼睛。
木子听这么一说,也开始有些悚然了。其实进山后失踪的人数比例是比较低的,虽然木子一直在暗暗告诫自己,要像尊座一样无畏、做个能担当的“聪明人”,不能贪生怕死。可是他终归无法彻底掩埋那个来自心底深处的懦弱念头:概率再低,万一被自己碰上了呢?
“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没有人逃得过。”无容使掸掸肩上的积雪,大步步入肆虐的风雪中。
木子仅仅愣了一下,无容使的身影就被风雪掩盖了,惊得他赶紧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