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肘抵在妆台上,双手撑着下巴,苦苦思索着穿越回去的神技。
记得那种身体穿越时空的女主是借助星象之理,利用时空契机,坐在古井旁、枯树下,顺带着一揽子情伤,美美地穿越回了现代;那些灵魂穿越的女主则比较可怜,只有死一次才能穿回现代,许是临死时心愿未了,所以只好在回到现代后与心上人再续前缘。
我这是灵魂穿越,难道只有一死才能穿回现代吗?但如果采取像自杀这样的非正常死亡方式,阎王会不会把我的灵魂给打入地下十八层、永生永世不得回到人间呀?我很是担忧。
愁眉不展之时,忽然又听到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我从铜镜中看着闭着的房门,说道:“月映,我不是说让你现在不要来打扰我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男子的身形出现在铜镜中,只见其肩颈以下的身形,看不着他的脸。
烛火微幢。我先是愣了片刻,旋即扭过身去。
一个穿着粉白素纱、束发戴粉青幞头的男子立在门外,他身后是漆黑的夜色,脸面很是白皙。可由于烛火较暗以及他站得稍远的原因,我没能看清他的脸面。
讷讷半晌,我说了一句:“请进。”这句话在我看来既礼貌又不失分寸,但显然他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昏昏的烛火中,他身形晃了一下,将右手背在身后,但没有移步。
我这才觉出自己刚刚那句话不合这里的礼数。眼前的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之所以说是名义上,是因为他并非是我的夫君,而是这副身体的主人的夫君。从礼数上讲,见到他我应该先福个礼,然后亲热地唤他一声……什么来着?
噢!对,是“官人”。
想到此处,我从凳子上起身面向他。正欲福礼,他开口道:“阿真。”声音似珠玉。
我因不知他这句“阿真”唤的到底是谁,便吃惊“啊”了一声。吃完惊后又觉得很是失礼,只好补救了一句:“是官人呀。”
模糊中,他似乎蹙了一下眉头,说道:“你向来不都是唤我的名吗?”
“是是。”我心虚地低下头,我怎么知道他姓甚名谁。口中如吃了黄连一般发苦。
“玉儿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他问道。
玉儿是谁?是丫鬟吗?我又该怎么答他?瞬间,口中的苦味又增了几分。
正发愁时,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娃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刚才只顾着瞧他去了,没注意他身后竟然还藏了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身上套着红色的小衫儿,下面还有模有样地系了一条红色碎花的小裙子。头上总两个角,绑着红绸绳。一双滴溜溜的大眼似是将我紧紧望着。
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大胆推测这是谁的娃。小娃娃就奶声奶气地朝我喊了一声:“娘亲。”
我懵了,懵得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凉幽幽的天,我有些汗流浃背。老天爷把一个重奖重重地且毫无预兆地砸在了我的头上。我是乖乖地接下呢,还是乖乖接下呢?
没有任何思考余地地,我欢喜且慈爱地向小娃娃伸出双手,温和道:“诶,到娘这儿来。”
小娃娃颤巍巍扑过来抱住我的双腿。
原本是站在门外的小娃娃他爹也走了进来。
我弯着身子扶着小娃娃,一边和娃他爹搭话:“月映说,你已经在青姨娘那里歇下了,怎么过来了?”
现下他已离我十分近了,我似不经意地瞄了他一眼。脸面瘦削,下巴却略略有些圆润,还留有青色的、刚冒出来的胡须。唇瓣朱红温润,是可爱可亲的样子。鼻骨高挺,眉目秀丽,模样俊美。
他看了一眼小娃娃,说道:“玉儿说你找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原来这小娃娃叫“玉儿”。
可我哪知道之前有没有这段插曲,眼下只好尽力地去圆这个话了。
我摸了摸小娃娃头上的两个小角,柔声道:“娘是说呀,若是玉儿不好好睡觉,娘就领着玉儿去找爹爹。玉儿现在把爹爹找过来是作甚?赶紧回去睡觉好不好?”
小娃娃绞了绞一角,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娘亲不开心。”
我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小娃娃偷偷瞟了一眼她爹,接着说道:“我把爹爹拉过来陪娘亲,娘亲是不是就开心了?”她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既期待又忐忑。
我瞄了一眼她爹,他面无表情。
想想还是不忍拂一个娃娃的心意,便绽出一个笑来,道:“嗯,开心啦。”顿了顿,又敛了笑说道:“只是玉儿往后不要这样做好不好?你爹爹他事务繁杂,不能总是去烦扰他。”
小娃娃懂事地点点小脑袋瓜。斜眼风里,他神态莫名。
我走到门口喊来了月映,让她把玉儿送了回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我死死扒在门框上,月映和玉儿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可我不敢转身。倘若转身,我该和他说些什么?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先把玉儿留下来。与小娃娃交谈可不用像与一个成年男子交谈一样费尽心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处境变得更加尴尬,我依然坚决地倚在门框上,装作是在看星星。
房间里响起他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我竖起耳朵听着,不晓得他在做些什么。
扶在门边上的那只胳膊微微发酸,夜风钻进衣袖中,钻进脖颈处的衣襟里,感觉甚是凉爽。
原本我觉着独身女人很辛苦,穿越之后,我觉着摊上一个薄情的夫君并且还带了一个拖油瓶的女人才叫辛苦。
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穿回现代变得迫在眉睫。
但身后的那个男人到底在干吗?玉儿已经回去了,为什么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阿真。”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情愿转过身,看到榻上的薄被已经铺好。他站在榻前,声音不冷不热:“睡吧,明日我要去衙门当值。”
我咬咬牙,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站到他面前,抬手低眉道:“我来给官人宽衣吧。”声音矜持且羞涩。
他愣了一下,说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