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3日星期日雨夹雪
我们每个人,也许都会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那些年,所有的伤害也许早已经化为灰烬。只是曾经,却不仅仅只是曾经。
那一刻,那一瞬间,那一秒,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动荡。如果说我们的生命是一场意外,那么那些年,有些痛对于我们而言,也便不仅仅只是痛……”
——摘自林破晓的博客《散在风中》
推开了那片菲薄的门扉,我走进了这些年我一直都不敢触碰的一个禁忌之地。
其实心中一直都很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境地,只是入眼的熟悉场景,却悄然勾起了我心底尘封已久的回忆。
还记得年少时,我经常会在眼前的这条充满异域风情的波斯地毯上嬉戏玩耍。偶尔会扑到那人的身上,露出最甜美而璀璨的微笑,亲切地说一声:“妈妈……”
那些年,那些时候是怎样的纯真与美好,才能让我为之沉醉多年而无可自拔。只是如今我依然还是固执,还是任性,所以始终都无法勇敢而诚实的面对那些年曾经在我记忆中飘散不去的缈缈尘烟。
躺在那张复古的雕花大床上,柔软的触感让我的仿若回到孩童时代。仿佛仍还那样的没有烦恼,亦没有悲伤。她会陪着我,我们两人一同休憩在这张大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占据了我整个梦幻的童年。那时候在时光的剪影下,我们的身影竟显得莫名的契合。
而她从来都宁静地坐立在一旁,偶尔她会说一些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给我听,只是之后,便静归沉寂。我童年的印象被定格在她那模糊不清的泪颜上,只是,为什么那么肯定会是朦胧的泪颜?其实答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真相,到底会是什么?而我,其实最害怕想见的,又会是什么?
我侧头瞥见床头柜那些精致的摆设,时光仿若倒转了千年。当年的她在我童年的时光里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很多时候,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她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那时候,当其他的佣人触碰这些华而不实的摆设时,温柔中她又会歇斯底里的将之逐于门外。
那些时候,那个男人也许早就有了新欢,所以,他们总是吵架。童年的记忆总是一片的灰白,伴随着零星的点点滴滴的眼泪,便充斥了我整个暗黑的童年。直到——
她的骤然离开,直到,秦朗哥哥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生命。
而我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证明那个人的薄情,她的隐忍,也许,我只是想求得一世心安。也许这样,我便能够告诉自己不要那么恨她。
而我,与其恨她,然而事实却是——我很想她,想念那个抛弃了我十多年的狠心女人。
徘徊至桌前,她桌子上盛放的,都是我从婴孩时期至五岁时的照片。喜怒哀乐,曾经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是不是就这样不去想,就能够假装她也爱我,在远方偷偷地想念我这个,被她遗失了多年的女儿。
而打开抽屉的那一瞬间,我心中曾经坚守多年的信念在瞬间崩溃瓦解。往昔的美好只留下斑驳的碎片,而我心上所有美好的希冀全都湮灭殆尽。
那时候,十多年前她的旧照片完整的呈现在我眼前,与我记忆里那个人温柔恬静的脸颜重叠在一起,我的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昏暗。
抽屉之中整齐地盛放着他们往昔的照片,在夕阳余晖的掩映下,她恬静温柔的笑脸仿如昨日般明艳动人。在蓝天碧海下,明漾的沙滩上,他们相偎着彼此,眼底的浓情甚是羡煞旁人。我曾经臆想过千万种可能,如果,如果说后来的后来,没有那个女人的介入,没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也许我的命运,秦朗哥哥的命运,便会扭转乾坤。只是如果,只是结局的命定,对于只是凡人的我们而言,永远,都显得那么无力回天。
而那个时候,我却无意之中看见了她珍藏多年的秘密。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崩地裂,而心的碎裂却一点一滴,渐渐渗透蔓延。
“1988年9月1日星期四天气晴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脱去了稚嫩百褶裙的我,成了一名大一的新生。刚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我便看见了我命定的那个他……”
“1988年9月5日星期一天气晴
他叫林荣天,是风靡校园的王子。我是大一的新生,而他是大二的学长。他们都说校花夏梦瑶,可是就算我再漂亮,这样还是不能吸引他的目光,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1988年10月15日星期六有雨
下雨的天气中邂逅了那个温柔的他,他款款地走进我,将手中的雨伞递到我的手上。然后便安静地顶着大雨离去,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我的心中顿时溢满无限的温暖。不知他可曾记得我,记得我这个和他有过婚约的女孩。”
“1988年12月24日星期一天气晴
学校突然流行了外国人的节日,圣诞节前夜,我偷偷送给他一张画满笑脸的贺卡,还有一个苹果。躲在暗处,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我的心中竟是如此的喜悦。”
“1988年1月1日星期一天气晴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与他同台表演的这一天。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他的侧脸仿若神袛一般梦幻,他就是存在我心目之上的那个白马王子,我发觉自己中了他的蛊,一点一滴,如斯疼痛。”
“1989年5月7日星期日天气晴
妈妈说,今天是我和荣天真正见面的日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今天,我终于可以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我打扮得精致得如同瓷器娃娃一样,只为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只是等了那么久,从太阳当空映照,到日落西山他还是没有来。我真的好失落,好失落。荣天,我最爱的你,为什么你会失约?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1989年6月10日星期六天气晴
我终于知道了荣天的秘密,在街头之上,我亲眼目睹了他和一个女人很亲密地搂在一起。为什么?荣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1989年6月25日星期日天气阴转小雨
我用了半月的时间请私家侦探调查了那个女孩的身份,原来,那个女孩叫路芳菲。花一样的名字,亦长着一张狐媚的脸。我,夏梦瑶,学校公认的校花,怎能被这样不堪的一个女人打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路芳菲!!!”
“1991年9月8日星期日天气晴
路芳菲那个女人终于彻底地离开了荣天的视线,我和荣天走在了一起。看着所有人羡慕的目光,我真的很开心。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走进他的心里,将那个女人的身影彻底地自他的心底赶走。”
“1993年9月1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是我和荣天相识五年的纪念日,亦是我和他结婚的日子。这一刻,望着眼前这个恍如天神般的男人,我觉得从五年前的今日,遇见他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早已沦陷下去。荣天,未来,我想和你一直,一直那么幸福下去!”
“1994年3月9日星期三天气阴有小雨
和荣天结婚已经三个月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一些不对。我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荣天,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开心,荣天……”
“1994年9月1日星期一天气晴
今天是我和荣天结婚一年的纪念日,我怀了宝宝,我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是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女人居然给荣天生了一个孩子,我不能容忍!我夏梦瑶要家世有家世,要美貌有美貌,我凭什么被那个女人给比下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我暗地里将那个女人写给荣天的信都藏了起来,路芳菲,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我绝不会让你和你的孩子有机会踏进林家半步!”
“1994年11月22日星期二天气晴
为什么,为什么!荣天居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怎么可以怎样对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林荣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1994年12月25日星期日天气阴有小雨
烟雨蒙蒙,就像我的心一般万籁俱寂。一个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不知不觉,眼泪便如泉涌般落下。
看着刚刚诞下的女儿,我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恶念,于是之后我便将它付之行动。我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后悔,但至少这一刻,我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林荣天,他日你若知晓了这一切,那又当如何?我很期待看到你脸上悔恨交加的表情,哈哈哈……”
“1999年12月25日星期六天气晴
破晓五岁生日的这一天,我为她做完了最后的晚餐,便决定悄悄离开。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会不会是正确的,但我想要去做一件,我想了五年的事情。
破晓,原谅我不能陪伴你的童年,妈妈很抱歉。但妈妈还有事情要做,总有一天,妈妈会来看你……”
…………
“啪”地一声,关上了她的日记本,我的眼泪混着自己多年的悲戚迅速地流淌开来。
原来,这些年自己的认知,都是一个最纯粹最可笑的笑话。为什么,为什么孕育了我的人会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我的人生,我的童年,从她离去的那一刻,或许从我出世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是一场悲剧。
只是我还傻傻分不清,还傻傻做着一个梦,她会回来,她总会回来看我,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直到如今。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哪怕只有仅仅一次,我都不曾感受过那样的温暖。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刻,我颓然地倒在地上,望着这些泛黄的旧照片,望着陈旧的日记簿发呆。不经意之间眼眸瞥见门外那个男人略显沧桑的脸颜,望进他深邃无际的墨眸里,我看到了一种异样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