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三十二）
那个仲夏时节，清风如许，烈火如歌。很多事情便都在那个温婉的夏天悄然拉开帷幕。
而有些事情，似乎从一开始便在守望中偏执了宿命。
半夕约我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见面，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只是这番光景，这般人，早已在无声的轮回中倒转了宿命。
半夕，我想我们都一样，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固执。所以，有些事情，即使是错的，甚至错到离谱，我们仍旧会继续走下去。哪怕，到了最后，伤到体无完肤。
“破晓……直到现在，我还相信你，相信我们的友谊……只是，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了……”我们同靠在香樟的背影下，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半夕眼眶微红，泛白的唇角，牵强地凝起一抹苦涩的浅笑。
“半夕，”我轻轻地执起半夕纤长白皙的手指，轻凝唇角，悠然一笑。“如果我们的人生是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么沿途的风景固然很美，但是却也不要忘了，最终陪你看风景的那个人，不是吗？”
“是呀，我曾经……也怀疑过他来到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迎着我澄澈的眸子，她的眸光逐渐变得盈柔。“只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怕我会输的一败涂地……”
半夕轻倚在我的肩上，无声而急促地抽泣着。
“傻瓜……”我轻轻地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肩膀，眼底的淡漠瞬间凝成一道最透明的悲伤。“你知道吗？这个让你羡慕的我，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又羡慕着你……”
迎着她忽明忽暗的眼眸逐渐转为不解的神情，我的眸底有一抹淡然的悲戚划过静寂的长空，在寂静的微风中静静地流淌。
“如你所料，在那些我们不知道彼此真实身份的日子里，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半夕的身影微微一征，看着我的眸光逐渐变得幽暗悲戚。
所有最深刻的记忆，突然凝为最深切的悲伤。四肢骤然变得冰冷，那些年，那种无休止的疼痛就像昨日再现一般，悄然却又清晰地在骨髓深处寂静地蔓延。
“在遇见晴朗哥哥以前，我有个完整的家。妈妈爱我，爸爸宠我，我比谁……都要快乐。五岁那年，妈妈突然之间抛弃了我，只留给爸爸一张有她签名的离婚同意书。那时候，我还太小，有些事情还不太懂。等我逐渐明白了一切的时候，妈妈的轮廓，早已在我的脑海中模糊不清。不久之后，爸爸带来了晴朗哥哥和他的妈妈，我那时候便傻傻地认为，他只是单纯的保姆的儿子。我们朝夕相处了十年，十年的时光，足以令世间的所有繁华都掩灭。我们对彼此有了感情，我们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十五岁生日那年，我们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推开那扇半掩的门扉，我看到爸爸和范阿姨亲密地拥在了一起。于是一切丑恶的现实将我们最初的信念都已击倒……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两个，早在妈妈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才有了晴朗哥哥。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负气出走，却不想在路途中，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甚至，差点死在了医院……我出院后，爸爸就迫不及待地娶了范阿姨。那之后，晴朗哥哥离开了这里远去了美国，而我恨透了他们，从此搬离了家里，除非必要，不再回家……”
“破晓……对不起，我不知道……”半夕泪如雨下，沉痛地哭出声来。我轻轻地将她的泪抹去，然后微风里有我的声音在昏黄的背景里静静地流淌。
“别哭，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有了你，而且我知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曾经，那些让我倍感疼痛的现实，就在那么一些不经意之间，转为最深刻的记忆。我不再感到痛苦，甚至不再感到害怕。
“或许这些年，我们都不能放下彼此。但那些曾经最深刻的情感，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化为了亲情。也许，他来到你身边，甚至和你在一起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他现在爱着的人是你，那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可是，你们拥有的是我没有参与的十几年，而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却仅仅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不敢相信，我能够取代得了，你在他心中不可撼动的位置。”
半夕语带迟疑地说着，话语中，带着深深地不确信。眼眸中掠过一丝黯淡。
“有时间你可以看看晴朗哥哥随身的皮夹，那夹缝中，曾经是属于我们的倾城时光。而如今，那里，唯有一个你……”我紧握住她的手，释然一笑。所有的曾经，我早已放下。如今那些深刻的答案，只等待她去耐心寻找。
“半夕，答应我，你要幸福……”不管曾经如何，重要的是他爱她，她也爱着他，人生，有什么比这还要唯美动人的情感呢？
“破晓，你也是……”嘴角轻扬，平静，是因为已经有所决定。
决定了要继续相信最初的那个人。
“半夕，知道吗？你们，真的很默契，很般配……昨天，也是在这个地方，晴朗哥哥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破晓呀，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因为……我真的很难过……”
“好……”属于我的声音在寂静的风中被吹散到远方，却是悠长绵延，辗转无际。
熟悉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悄然绽放。混着未被风干的泪，映着绚丽橙黄的夕阳，那般光景，如此圣洁，如此美好。
相视一笑，一切的美好，尽在不言之中。
时光长久久，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曾放弃，你也不要轻言放弃。
夕阳西下，从来断肠之人，只为执一人之手，望断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