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二十九）
突然间发现，出来的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推开那扇被遮掩住的大门，看见那个男人笑得异常的灿烂。
我突然发现，印象中的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开怀大笑过。
我们似乎是最貌合神离的一对父女，心中不念感到有点讽刺，为他，也为自己。
“小姐，您回来了啦！刚刚我们到处找您呢！幸好晴朗少爷说您只是出去透风了，不然可把老爷夫人给急坏了……”家中的佣人福妈喋喋不休地唠叨个不停，“外面风大，也不知着凉了没有，等一下我去煮碗姜汤，您趁热喝了啊！”福妈心疼地握着我冰冷的双手，不住地呢喃着。
有一股暖流悄然涌入心田，我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身体没有大碍。
福妈是这个家中最年长的保姆，从我出生到现在，她便一直都在我身边照顾我，疼爱我。若说这个家中还有什么人是值得我留念的，我想除了晴朗哥哥，便是眼前这位笑容可掬的福妈了。
“小姐，您回来了，老爷今天可开心了，他……”
“他怎么会开心，他巴不得我不回来才好呢！”我不悦地打断了福妈的话，哼，他怎么可能在乎我的感受，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他在操纵我的命运，替我自以为是的安排着。
比如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常会突然生病发烧。当时校医用设施不齐全，他就为学校买了很多最先进的装备和药材，只为了让我的得到急时的治疗。也因为这样，我一直都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
再比如说，读圣泉时因为那个女生的挑衅，我和晴朗哥哥都被学校给予处罚。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过去，没有人再敢来找我的麻烦。而是这件事情当时被他知道后，他就运用手中的特权，硬是让校方开除了那个女孩……
而这些例子，只是他自私专政多年中的其中几个事例。这些年，他只知道埋头挣钱，只知道运筹帷幄，将对手置之死地。
现在说他在乎我，他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想法。如果在乎，他这些年就不会这样对待我；如果在乎，他就不会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哼，这样的在乎，显得很虚假，不是吗？
“哎，小姐，您是我看着长大的，再说，这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不疼自己的女儿的。有些事情，您当时还太小，不懂……”福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有时间，小姐可以去夫人，也就是你母亲的房间，还有老爷的书房看看，你会找到你要的答案……”
迎着我不解的目光，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笑容可掬地说：“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熬碗姜汤给您喝……”说完，她便飞快地转身离去。福妈急急躁躁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变的，是我逐渐苍老的心。不变的，是我对他们一如既往不屑的态度。
难道真像福妈说的那样，是我当年太小，所以有些事情，是我太过武断了吗？是我错估了妈妈，还有他与那个女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情感吗？
但如果是这样，这些年，明明有很多的机会让他亲口对我解释清楚啊！他又何必拖拖拉拉一直到现在，让我怨恨他这么多年。
依我对他的了解，这不可能，也不是他的作风啊！
所以，既然他不想我知道，那一定是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吧！
是不能说，还是说不出口呢？我暗自感到好笑。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想，并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的吧？
重要的是，现在我所看到的，是他和那个女人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对于我的感受，我对他们的看法，他貌似，也没那么在乎吧！
我想我不够勇敢，最终也没敢走进他们的世界里，去深究他们曾经的过往，寻找埋藏在我心底多年的那个答案。
冥冥中有种预感，我总觉得这份答案，会毁了现在一片平静。
当我懦弱也好，是我妥协也罢。如果最终的结局会这般，那我宁愿不去深究，也就不会破坏如今的一切美好。
最美的宴会终究会过去，无论那个男人笑得多么地灿烂，最终已成为明天。
我喝完福妈特地熬好的姜汤，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福妈眼眶微红，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嘱咐我出门在外要照顾自己这样一类关心的话语，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回以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
那个男人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我，微扬起头，那样的动作像是有些话含在嘴里，想说最终又没说出口一般。
而那个女人则是紧握着晴朗哥哥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一些贴心的话语。
我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一路走到家里的专车上，窗外漆黑一片，朦胧看不清晰。
等了很久，凌安晨才坐上车来。他安安静静地坐到我身旁，两两相望，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司机老吴暗暗地发动车子，发动机怒吼一下，老吴按下车门，面前便升起了一面将我们与驾驶座隔绝的玻璃。我始终没有回过头去，便任由它快速地使出这块让我极力想要逃离的地方。
一时之间，车上静悄悄地一片。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让人有种沉重的窒息感。
“你家人……很关心你……”他没有转过身看我，眼眸则是直直地望向车窗外。可是外面，除了深邃阴森的黑暗，就是万籁俱寂的冷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是吗？呵……”我苦笑着，没有再说话。就算说了又能如何，以他亲眼所见，也未必会尽信。
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便很难做出评判。更何况，善于伪装，一直都是那个男人在商场上的拿手好戏。就连当年的我们都那般被他轻易地迷惑，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什么实情都不明白的少年呢？
“林破晓……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你的爸爸他……真的很爱你……”他转过身缓缓地说着，语气里带着说不出来的肯定。
肯定？为何肯定？他凭什么肯定！
当时的我，被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所气恼。但是我却忘了去想，他为什么这么会这么笃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