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热闹,我在章媛奶奶脸上看不到一丝死亡的气息。虽然碗里的饭菜她并没有吃进去。
奶奶的饭菜,她儿子已经做了特殊处理,米饭软烂,肉和素菜都炖烂了。
死亡不方便说,大家谈及死人两个字,都会习惯说不吃饭的人,或是没有表情的人,表情一固定,人就走了。
李素琴并没有直接给我打电话,而是通过章媛的电话,让我接听。告知张顺平视力有些模糊的情况,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预感不好,如果是癌细胞浸润,是很有可能导致视力问题的,很可能会失明。
我劝说:“还是送去医院看看吧。”话里带着无奈。
我以为李素琴会重视起来,到了下午两点半,我让章媛打电话问李素琴张顺平的情况,人还在家里,没有去医院。
也许是我敏感,张顺平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章媛告诉我:“张顺平贪玩手机平板,视力下降了。”
我但愿我是错的,午饭的酒气还在,我在努力喝茶。希望酒精能尽快散去,也许突然发生的状况需要我及时回到工作岗位上。
一个午休后,世界归于平静。我打算天黑前返回家里,今晚陪父亲母亲,然后第二天下午返回城里的家,然后上班。
章媛带着女儿留在这里陪着岳母,岳母早早就做了晚饭,五点半就开吃了。走之前我本想去看看章媛奶奶,但是岳母劝住了,说了一句:
“天塌了还有章媛大爹们顶着,你安心回去准备工作。”
和章媛说再见,找不到女儿,可能是在章萍家里玩。我走了一段路后她才知道,估计有些舍不得,让我过几天回来接她回城里上幼儿园。
计划,我先回城里,章媛继续留在岳母家里,多陪伴几天。我到家以后,院子里灯亮着,父亲没有在家,家里的姑姑婶婶都聚在客厅里,母亲在招呼着,水果干果摆在一旁。
来的路上,我本想爸妈都在家,然后三个人好好聊聊,随便聊点什么。我在一旁坐着,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等到父亲回到家里,我一看肯定是喝点了。父亲看了脸上不悦的母亲一眼,笑着摆摆手道:
“没喝没喝,我今晚请假,不喝。”
父亲坐到火盆旁,问起我岳母家那边事情办的情况。
“都妥了吗?”
“都妥了。”
“你要扛起责任来,让你的岳母感到有依靠,有盼头……”父亲开始对我教育,以前我姐在,脾气不好,听不进去劝,父亲最习惯教育我。
等我想洗漱的时候,章媛打来电话:
“你打个电话给李老师嘛,她那边有事问你。”
我预感不好,电话打过去,李素琴那边很紧张:
“鸿艺爸爸,实在是抱歉。我白天以为只是孩子用眼过度,现在他说越来越模糊,感觉有什么东西遮住。”
“直接送医院看看吧。”我劝道。
“孩子已经拒绝我了,不想去医院。我现在躲在楼下的储物间,孩子在楼上,你直接告诉我,这是不是恶化的表现?不必委婉,直接说。我应该怎么判断。”
我稍作犹豫,李素琴继续强调:
“不必委婉,不必。我承受得了。”
“如果视力继续不行,排除眼病的可能,那就很可能是恶化了。”
“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比如,男孩子,如果癌细胞浸润其他器官,很可能包括**,**有肿大的迹象。”
“**?”
“对,**肿大。你可以问问孩子,孩子不方便,你可以委婉问问。”
“视力模糊,**肿大,要已经到达这种地步,我去医院意义大不大?如果去治疗还能有改观的机会,我会想办法强制带他去,如果只是简单缓解,承受痛苦,换来几天生命,我就不想勉强了。”
“我建议还是去医院吧,如果继续发生什么状况,我担心你不能应对。”
“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李素琴问。
“我明天下午回去,可能晚点会到。”
“我想问问,你如果不忙的话,我想可能会给你打电话问些情况。”
“不忙,在家,都方便的。”
我想李素琴已经不打算带孩子去医院,可能孩子的拒绝,让她感到了为难。因为不想再让他受痛苦,不想在他生命走到尽头前还让他如此不快乐。
李素琴上楼后,走到儿子房间门口:
“我尊重你的想法和意愿,不去就不去了,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我会去给你找药。”
在家里吃药,不必去医院,张顺得到母亲的妥协,他很满意,他压抑了很久,终于再次任性,可能是人生最后的任性。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幼稚心灵的他,想随自己的意,想拒绝那一针针刺痛带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