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二十五分,章瑞打来电话。此刻的我相对平静,觉得岳父能撑到章瑞到来,可是仪器上的数值却令我担忧。
从机场打车过来,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岳母也进来了,哭着告诉岳父:
“章大为,你儿子章瑞快到了,你一定要撑住啊,要等你儿子。”
我岳母也相信岳父还能听见所有人的说话声。监测仪器嘟嘟嘟响起,护士拨通电话,告知病人情况恶化,让医生赶来。
“病人章大为要不行了,转告医生快点过来看看。”护士说完放下电话。
岳母被这个电话给吓住了,突然痛哭,叫喊岳父能撑再多时间。
几分钟后医生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安排护士再吸痰,护士解释已经吸了好几次。
“家里人都到齐了吗?”医生问。
“还差一个,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到。”我道。
“我们只能尽力帮助病人多撑些时间了。”医生说完转身走了,护士又拿来管子,让我找人把岳母扶走,准备再次吸痰。
岳母走出被章萍扶着走到门口,哭声引起站在门口的家人们神情恐慌,以为是人走了。
护士吸痰吸出不少血水,泡沫抽不干净,吸了又呼出来,管子塞进鼻腔内,嘴里均吸出不少酸水。
护看着呼吸机管子内的泡沫,无奈告诉我:“我只能吸这么多了,没法完全吸干净。”
章媛进来,护士告知配合扶住病人。我看了一眼,护士在岳父手臂上没有采血成功,又翻开被子,在大腿上艰难的抽到足量血液。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抽血呀?”章媛一脸迟疑,被护士要求拿着棉签按住采血的针眼。
“医生安排的。”护士道。
待护士走后,章媛问我:
“什么意思嘛?人都这样了,还有必要搞这些吗?”
“肝性脑病检测吧。”
“唉,还要受这种罪。”
我知道这是流程,可能,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大意义。在病人亲属眼里,更是一种强加的疼痛。如果顺其自然,岳父早就断了气,根本无法等待岳母过来。更别说等待章瑞了。
十多分钟后护士又递来单子,章媛显得无奈又不情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转身走出抢救室。
正当我以为岳父坚持不住的时候,章瑞到了。岳母随着他进来,告诉章瑞:
“告诉你爸,你是章瑞,你到了。叫他醒醒……”后面是哭泣代替了语言。
章瑞照着说了,握着自己父亲的手,悲伤得哭了起来,只是没有声音。
他让我歇着,代替我的位置,拿着纸巾不停接住涌出的酸水。
“姐夫,你们辛苦了。”章瑞道。
“没事,你能赶得上就好,就怕你赶不上。爸没昏之前,挺挂记你的。”
“姐夫,我都感觉做梦一样的,感觉爸昨天才生病,我以为还能撑个几年,没想到这么快。”
“坚强一点,事情已经这样,已经没法挽回,这不是一般的病。”
“姐夫,你们夜里过来医院,爸做检查了?医生说确实是癌症吗?”
“癌转移了,肺部,腹部。”
章瑞闻到酸水味,刺激得想作呕。不留神,酸水涌出流到枕头边。章媛找了一块干净的口罩,给他戴上。
“不用姐,是爸,我没事。”章瑞道。
“戴吧,这水一直擦不完,要一直站着。”章媛道。
“擦了多久了?这是什么水。”章瑞问。
“问甄阳吧,他懂。”
我的视线从仪器上回到病床上,回答章瑞:
“血水,肾功能已经衰竭了,排不了尿,身上的水只能往回倒了。”
“姐夫,爸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能了,已经是深度昏迷。现在只有一口气了,身子在逐渐衰竭,咱要做好心理准备,随时都可能没了气。”
“嗯,我就怕那一刻突然到来,来的路上,在飞机里,我就怕等我到了医院爸就没气了。”
“爸,现在也就靠仪器支持呼吸了。”
“他昏前,有跟你和姐交代什么后事吗?”
“没有了,他还想着等病好点回家好好宰羊给我们吃呢。”
“你的意思是,他料不到自己会这样吗?”
“病情加重肯定是想到的,实际上他已经疼痛难忍,只是,还是抱着会变好的想法。”
“姐夫,要是爸做了手术,还会这样吗?”
“已经,没有任何假设的意义了。爸在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抗拒来医院的,要不是半昏迷状态,他是不肯让我们带着来医院的。”
同样的病情,有人做了治疗得到了新生,有人却加速了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