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位米茹斯顶尖医生的通力合作下,奎尔因家的嫡子布尔克总算是被抢救了回来。
但也仅此而已了,后期的治疗方案医生们分歧很多,大多不抱乐观态度,毕竟他的头面部和整个上呼吸道都被烧伤得很严重,第一时间也没有得到及时妥善的处置。
沃伊塔看见伊纳斯有些神秘兮兮地把公爵夫人拉到一边,建议她说布尔克的烧伤主要集中在上半身,不如让他把某种对于延续奎尔因家族很重要的东西存下来,暗示之后如果有什么不测还可以用科学的手段,让阿加塔为奎尔因家诞下子嗣。
沃伊塔原本想要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个秘密,结果却被一声巨响吓得又转回了头来。
一向对伊纳斯青眼有加的公爵夫人竟然不顾体面地用力打了伊纳斯一个耳光,导致她的脸当场就肿了起来。
“那可是我的孩子啊!”
公爵夫人如此斥责道。
沃伊塔只当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可能会死掉这个事实,所以拿伊纳斯来做发泄的工具,便走过去把伊纳斯扶到了医院的休息区去,随便给她买了一罐冰镇饮料用来敷脸。
伊纳斯似乎是真的受到了伤害,以至于她一贯美丽端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非常明显的厌恶。
她愤愤不平地对沃伊塔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完全是出于对于奎尔因家的责任才做出这样的建议的。”
沃伊塔猜测她这个态度不仅仅是因为那一耳光,而是作为寄生藤的她敏锐地觉察到了寄生的这棵大树似乎状况不妙,已经准备收起菟丝花的伪装,为即将到来的切割做好准备了。
沃伊塔假装没看出她的企图,一面说些场面话安慰她,一面偷瞟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公爵夫人。只见她扒在门上,眼含泪水看着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儿子。
一个年级很大的医生走了过来,小声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就带着她走进了一旁的办公室。不一会之后,办公室里传来了巨大的吼叫声。
一辈子都把行为举止符合礼仪放在重要位置上奎尔因公爵夫人竟然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失态至此,更不要说,那名医生还是她母亲的堂弟,算起来是她的舅舅。
奎尔因公爵夫人从医生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下一秒却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她不顾仪态地蹲到了地上,像一个平民妇女那样大喊着星圣的名号嚎哭了起来。
“斯卡卓娅,你……”
追出来的医生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关怀似的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沃伊塔感觉自己从公爵夫人的恸哭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旁人都只当她因为即将失去孩子的恐惧,但沃伊塔却觉得她像是同样在被火烧一样因为疼痛而忍不住哀嚎。
她恐怕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更早就接受了要失去这个儿子的事实,只是她的选择是往自己头上也倒上一桶酒,点燃之后冲着那些可恶的敌人们冲过去。哪怕她们母子注定将丧命于此,她也会带着一些人和她到地狱去。
果不其然,公爵夫人马上又止住了哭泣,她站起身快速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伊纳斯身边,交代她继续在医院照管布尔克的相关事项,后续的治疗方案自己已经和医生确认过了。
然后,她转向沃伊塔,对她说:“我的朋友,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一下。”
沃伊塔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着和她并肩走出去。
奎尔因公爵夫人带着她去了负责布尔克案件的警察局,询问进展。接待两人的副局长却一直在玩语言游戏,非常隐晦地暗示这不是一起案件,只是一起意外。
而奎尔因公爵夫人却完全没有被他激怒,反而颇为有礼貌地询问了那些与布尔克一起参与派对的人的情况。
“那被您扣下的年轻人们什么时候能放出来了,他们都是家里的亲戚,老这么扣着我不好交代的。”
副局长见公爵夫人似乎是不准备追究这些人了,便也露出了笑容,答应马上就去办手续,尽快把这些年轻人放出来。
他离开前,拉着公爵夫人的手对她行了吻手礼,只说:“现在很难见到您这样气度的人了。”
待他走远之后,公爵夫人立刻把手上戴着的蕾丝手套脱下来,揉成一团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走出警局的时候,沃伊塔看见公爵夫人默默做了一个祷告的姿势,然后她便颇为郑重地向沃伊塔确认道:“我最后问您一次,您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在得到了沃伊塔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放下了头上那顶小礼帽的面纱,语气降到了冰点。
“那我需要您帮我好好问问这些年轻人,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戚做这样的事情。”
她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沃伊塔却明白了,她根本不想从那些年轻人嘴里问什么,她只想让他们尝点苦头而已。
所以沃伊塔偷偷联络了米哈伊尔,让他帮忙安排相关的事宜。
车辆发动的时候,公爵夫人又变了一张脸,变回了那个保守的老太太,她语气轻松地和沃伊塔拉起了家常。
“您和您丈夫的关系变好了么?要我说,您还是该有个孩子的,自己的孩子。”
沃伊塔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敷衍地应承了他的话。
“这不是没有机会吗?您也应该听说了,他一放出来就被大公殿下派去兰茵长期驻守了,而我根本抽不出空来去那边。”
公爵夫人盯着她看了好久,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只说:“女人想要孩子的话,办法多得是。不过作为你年长的朋友,我必须和你说实话,生产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沃伊塔不知道她说这话到底是在暗示她知道自己行为不端,还是单纯在感叹她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痛苦已经全部付诸东流了。
这事算是涉及到了沃伊塔知识的盲区,所以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能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车外。
奎尔因公爵夫人也不以为忤,继续自顾自地倾诉道:“我生布尔克的时候是头胎,星圣让我足足疼了三天三夜。原来我以为,是星圣的眷顾让我最终活着把他生下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切到头来还是星圣对我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