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涛汹涌,天空碧蓝,落日伴彩霞,难得的一个海上傍晚景色。可是这艘客船被悲伤环绕着。李鸿章、恭亲王奕欣以及七十多个随行人员都不好受,想到这段时日塔塔拉虎给大家带来的欢笑,有的人忍不住呜咽起来。
井上昆山是控制情绪很强的一个人,此刻他轻声啜泣着,向着中国古镇的方向跪倒,说道:“师父,昆山无能,没有将您的曾孙带回……师父,我没有脸见您啊!”说到此处他再也憋不住开始嚎啕大哭。他没有任何怨恨,因为这次行动,他和塔塔拉虎是自愿的,没有人逼迫。他只是想哭,单纯的哭,让心中的苦和眼里的泪得以发泄。
海浪阵阵,海鸥哀鸣,仿佛在为塔塔拉虎的英灵唱一首慰藉的歌。犹如水洗的天空,此刻天空亮起了星,闪耀着光华,却透出着一份清冷,仿佛是塔塔拉虎的离去,带走了它们的热情。
李鸿章和奕欣也是双眼通红,毕竟,塔塔拉虎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死。李鸿章站立在甲板上,看着那天边余晖,心中万分的落寞。
“嗯,不对啊,这船怎么没有走呢!”终于有人发现了诡异之处。
“嗯,是啊,奇怪啊,难道船员们都被丰臣敬宗杀了吗?”奕欣看向远处的一个黑点,那是一个岛屿,以为离得非常远,看上去犹如黑葡萄浮于海上。从相对的位置来看,客船的确未动。
李鸿章回过神来,立刻派遣一个武官到船尾去,让他去看看机舱的情况。没多久,那武官回来了,边走边喊道:“中堂大人,机舱里的船长、大副、轮机长、水手都,都死了!”
轰,所有的人听了无不一震。在这海浪滔天四处不着边的大海上,这些船员死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可怎么办?我们谁都不会轮船的驾驶技术,这要是几天不来别的船只,咱们要么饿死,要么渴死!”有人说道。
“不要慌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要乱!”李鸿章大声地喊,继而又问所有人,“谁会简单的英语,要书写简单的求救文字!”彼时英语近乎全球通用,李鸿章知道这个,这才有此一问。
“我!”井上昆山站了出来,此刻他的双眼红如桃子。
“很好!”李鸿章点了点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随时都可能遭遇海难。当务之急的是,赶快在船帆上挂上一个求救的信号。”
井上昆山听了立刻领悟李鸿章的意思,便忍着痛领着几个人去了底仓,现在底仓的贫民还不知道上边的情况,一个个有些麻木不仁,看着井上昆山等人全身是血,竟然都没有表现出惊慌。亦或者是,他们见惯了兵荒马乱,对此有了抵抗力?
井上昆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些破烂的白布,便让人将其抬到了甲板上,他用没干涸的鲜血写上了“help”,之后和几个人将其高高挂起。之后,人们静静地等待救援。
夜降临了,所有人都有些困倦,但是大家都不想睡,都希望立刻有船经过这里,好第一时间逃离。仿佛这个船都成了自己的一个梦魇。有人找来了一些木头,将其点燃后放在了一个大铁盆里,希望远处经过的船可以看到火光,快速前来救援。
井上昆山守着塔塔拉虎的尸体,刀拄在甲板上,抬头看着那轮明月。“家里人是否也在看着月亮而挂念自己呢?梅子,乐天,我想你们!”他低语着,垂下头来看向塔塔拉虎的面孔,发现竟然没有死人的那种苍白,仿佛是睡着了,不知道哪一刻就会跳起来,拍打他的肩膀说:“昆山兄,我没死,只是睡一觉而已,看把你吓得,哈哈哈!”
“虎兄弟,你之前总说没了阿玛和额娘,感觉自己孤独。现在好了,你见到了大将军和老夫人了吧,你们在一起团聚了,再也不用分开了,这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可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啊,为什么看到你躺在这里,总是希望你活过来。我是不是很自私,你要是活了,二位老人怎么办?他们可是在那边等你等了好久呢!”井上昆山低语着,掏出一西洋酒来,“这是我在机舱里找到的,唉,之前你和我从未喝过这样的酒,今天,哥哥我就陪你走一个!”说着,他啪嚓拔掉塞,对准塔塔拉虎的嘴巴慢慢地倒了一口。
“兄弟,味道怎么样?”井上昆山问道,自己也喝了一口,继而皱着眉毛说道,“还是日本的清酒,或者是中国的二锅头好喝啊。”
他唠唠叨叨,脑子里过电影似地,都是他和塔塔拉虎一起经历的场景。第一次相见,记得当时塔塔拉虎一家都在囚笼里,第二次见却是在胡春雷的将军府,第三次在京城光绪皇帝的别院……最近二人横行日本武坛,更是犹如昨日。唉,一幕幕一场场,过去觉得没什么,而今却感觉回味无穷,越发觉得塔塔拉虎憨实可爱,是他这辈子截至目前遇到的最好的兄弟。
酒,井上昆山一口口地喝;话,井上昆山是一句句地说。话成了下酒菜,让他有些醉意。
“喂,昆山兄,你可不对啊,趁我睡觉的当儿,你自己喝这洋玩意!”一句话传到了井上昆山的耳畔,他浑身一僵接着慢慢转头。可是,塔塔拉虎还是躺在那儿,大眼紧闭微皱着眉头,他的下颚微收,皮肤反着月光,的确是一副睡相,怎么是死了呢?
“兄弟,是你说话吗,难道是我听错了?”井上昆山看了看四周,“难不成是你的魂儿回来了,你可别吓唬哥哥,哥哥还真不害怕鬼啊神啊,要是你的话,你就出来和我聊聊天,哥哥太孤独了!”
读者可能觉得井上昆山太矫情了,或者说性取向有问题。其实,塔塔拉虎和他风雨同舟,一起经历过死劫。只有两种人可以理解此时井上昆山的心情,一个是当过兵的人,一个是念过高中大学的人。只有共同经历过苦难,身上曾经印上过一样的标签儿,那才是真正的兄弟姐妹。
四周清静无声,海风吹过让人睡意渐浓,可是井上昆山没有一点困意,他只想远离人群,坐在自己兄弟身旁。
“虎兄弟,你的‘刀之煞气’真的厉害,一招就让那些武士炸了。就算我破了三界,和你过招我也要小心万分,这传说的功夫真是太可怕了。”井上昆山抿了口酒,“你说你岁数不大,怎么创造出这么个奇迹呢?”
“虎兄弟,你说乐天和镇雄他们,未来会和你我一样,纵横江湖游荡四海吗?唉,那时候枪炮可比这刀厉害啊!所以啊,我决定等到他们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就给送到日本,让他们学学一些技术。这武术吧,也就是近距离打杀而已,这枪炮之类的可厉害多了,一百多米远一下放倒,或者一个炮弹就轰倒一片。那时候,估计什么‘刀之煞气’、“破三界”之类的都成了传说,老得掉牙了,没人再提起了吧?”
“虎兄弟,你就真的没对胡灵儿有点想法?那丫头挺好看的,只是一些小刁蛮啊。不知道乔朗和她结婚没有,有没有孩子呢?说到了孩子,我又想到了那个麻生复仇,你说十年后他来中国找咱们,那时候咱们还和他比拳脚?人家要是拿着枪,你和我再厉害又如何?当时看这小子够狠啊,一股子倔劲儿,未来说不上攻打中国的就有他。你说他要是和镇雄、乐天遭遇了,结果会如何?免不了又是一番仇杀吧?说到仇杀呢,我又想到了丰臣敬宗,你说他死了,丰臣敬祖会不会亲自来中国,找你和我算账?虎兄弟啊,你这一去,这些问题都得我自己来解决了……”
井上昆山就这样,对着塔塔拉虎的尸体说着,时而乐时而哭,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卧倒在甲板上,挨着塔塔拉虎睡了过去。
“站住!都给我出来!”
“都是长辫子,这是一艘什么船?”
“哎呦呵,还有美女呢,都给我抓到咱们的船上去!”
一阵吵杂的声音在井上昆山的耳畔响着,他还以为是做梦。哎呦,他感觉脚板子一痛,不由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抬眼看去竟然是五六十个海盗正在大肆掠夺,当然了,这船上除了李鸿章这一行人值得一掠,其他人除了漂亮的女子,基本上都给赶到了甲板上。一个海盗正蹲下来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井上昆山,他还以为井上昆山是个死人踩了他一脚。因为他全身是血,躺在塔塔拉虎尸体旁边,根本就看不出还活着。他这一嗓子,吓得这海盗浑身一抖,看清楚以后气得咬牙,抽出刀来上前一刀劈下。
当,井上昆山抓起钢刀一拦,两刀相撞之后,那海盗噔噔噔后退二十多步,要不是船舷拦着,估计得扑腾一声掉海里。
这一声金属声立刻引来了其他海盗的注意。这时一个黢黑的家伙走了过来,此人浑身上下除了牙是白的,其他的都是黑的,好像刚从煤堆里拽出来似地。
“喂,你胆敢碰我兄弟?”这黑人走了过来蹲下身来,看着井上昆山,“看样子你的功夫不错,竟然将他震出去这么远?我们不想招惹你,你也别管闲事,知道了吗?”
呵呵呵,井上昆山看着甲板上两排中国人,带着阴冷的笑容看着黑人,片刻后说道:“哦,你是印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