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先不知道许白和那位吴公子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当那位吴公子走出缉事厂的大堂的时候,整个人明显的变得欢快了许多,脸上甚至有欣喜之色,他就知道,那位吴御史的事情,大概许大人是搞定了。
“如何?”
待到吴公子走后,他走了进去,有些关切的问道。
“三日之内,三日之内,应该会有消息!”许白含笑回答道:“让吴毅当出头鸟或许有些困难,但是,若是有人做了出头鸟,他在后面从之,想来问题应该不大,这位吴公子可是很有信心的给我拍了胸脯了的?”
“大人相信他能说动他父亲?”童先晒然,这种轻信于人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大人还是太年轻了啊!
“我为什么不信!”许白看着他:“相比他的御史父亲,这位吴公子显然是一个更实际的人,吴毅不为他自己着想,也要为他的后代着想吧,他的奏本在咱们手上,我送去的四海的股份,几乎和白花花的银子一样,吴公子已经代为收下,若是这个时候吴毅还觉得他可以一如既往的跟着都察院的节奏走的话,那他就是将他儿子和整个家族都给推的火坑里去了!”
许白摇了摇头:“不过是跟着别人上一道奏本而已,而我相信,都察院按照咱们的意思上奏本的,绝对不止狄三献和吴毅两个人,叫花子还有三个知己朋友呢,他们不想成为徐有贞重点打压的对象的话,一定会拉上一些人一起混肴视听,这样一来,声势可就大多了!”
“大人这可是阳谋!”童先想了想:“真的要是声势一起,其他的那些人,不管愿意好,不愿意也好,只怕不得不站在咱们这一边了!”
“站在中间也行!”许白笑了笑:“我都说过了,都察院虽然的确有些人可能功利心强了一点,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担得起‘清流’这个名称的,朝廷需要这些人,就好像太阳和月亮一样,大家都知道太阳暖和,有太阳就能万物生长,但是,若是天天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一轮太阳挂在天上,那谁受得了。”
“所以,做好他们的本份,其实就可以了!”
“哎,若是那狄三献也好,吴毅也好,在这里听到大人这一番话,一定得羞愧得要死,大人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用了这些手段,居然最后想要做的,也不过只是要他们尽自己御史的本份而已!”童先摇摇头:“可见他们平日里,是多么的没尽自己的本份了!”
“你似乎有些为我抱屈?”许白看着童先:“觉得我这么做,不划算?”
“谁说不是呢,在他们心里最后只怕还是认为大人是不择手段,逼他们就范,哪怕就是依照大人的吩咐做了这些事情,只怕他们对大人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会更差,他们理解不了大人的苦心,最后,或许大人成全了他们,但是骂名污名却是大人来背了!”
“我需要在乎他们的看法吗?”许白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知道我做什么就可以了,至于别人的看法,干我何事,我又不需向他们交代!”
许白指指童先:“你看看你,你以前在京城里坑蒙拐骗,又和石亨一流混迹在一起,行事方面我就不多说了,但是,我依然敢重用你,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属下能卜算天机?”童先试探的问道。
“滚蛋!”许白笑骂道:“你还真信了你自己那一套了,我是想说,手段行事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只要是为了达到一个好的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何妨,我许白从到太子身边起,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你若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你可得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其实,属下卜卦之术,还真不是全部都是蒙骗人的,要不然当初,我为什么见了大人纳头就拜,丝毫没有犹豫!?”童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属下旁门左道的东西是懂一些,但是,也多少有些真才实学的好不好!”
许白微微的笑着,他这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大盛。
童先有些脸上挂不住了,他从来没在许白的面前夸耀过自己的卜卦之术,而且,除了当初见到许白的第一面的时候,他在许白面前露了一手金钱卜卦的本事之后,此后在许白面前从未卖弄过自己这方面的本事。
一直以来,他在许白身边的角色都是幕僚,军师这样的角色,他心里真是很不服气的,当初诸葛武侯也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怎么就没人说他这些本事是旁门左道呢?
“我为大人卜上一卦,若是不灵,我这辈子都不在大人面前提这些江湖之道了!”他手掌一番,三枚金钱出现在他的手中:“大人是问公事还是问私事,问姻缘还是问前程?”
“还是不要了吧,天色已经晚了,你早点休息休息的好!”
“不行!”童先脸色有些发黑:“大人今天必须给我这个面子,就冲我昨天熬夜看了五百三十四本奏本的份上,大人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好!”许白见到他坚持,坐了下来:“我问私事?”
“大人请说!”童先凝神静气,一副很严肃认真的样子。
“我父亲,你知道的,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什么的地方?”许白似笑非笑的看着童先:“你可以帮着我算一算,不用太具体,大致方向不错,就算你算对了!”
“大人咱们不带这样的啊!”童先一愣,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逯杲一死,大人在北镇抚司经历司怕是知道了些什么了吧,拿这个来算,那岂不是考校我么?”
“你不是想证明你算的准吗?”许白笑吟吟的说道:“我若不知道答案,我怎么知道你算的准不准?”
“好吧!”童先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将话说的太慢了,不过这个时候,他硬着头皮也得算一算了。
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算错了,大不了这辈子不在许大人面前提自己以前这混饭吃的本事罢了,反正自己跟着许大人跟随太子,这辈子衣食无忧的没问题的了。
金钱在桌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两人看着桌上的金钱,又看着对方,都是一脸的诡异。
“你这个抛洒金钱的手法,是有什么说道的吧?”许白哭笑不得的说道:“怎么又是这样,上次也是有几枚立着,你就不能不搞这些花样,让他们正常的躺平一次吗?”
童先摇摇头没有回答许白的话,而是一脸肃穆的收起桌上的金钱,再次抛洒了一次。
一共抛洒了三次,而三次当中,或有一枚,或有两枚,反正每一次,总有金钱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倔强的站在桌面中间,不肯倒下。
童先将桌上的金钱收起,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也开始掐算起来。
若是这不是在缉事厂的大堂,童先身上也没有穿着缉事厂的官服,这幅模样,妥妥的就是一副江湖骗子的模样了。
许白有心调侃他几句,不过,看到这气氛突然莫名有些诡异起来,他想了想,也不开口了。
他也决定了,等下不管童先说的是什么,他都点头说是,找一个像童先这么死忠而且有本事的副手可是太难了,总不成做了他许白的副手,连一点业余爱好都不能有了,他许白对敌人可以秋风扫落叶,但是,对自己人,他还是决定要厚道一些。
半响,童先睁开了眼睛,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许白定神,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准备听他算出来的结果,然后点头称是。
“大人您的生庚八字和令尊的生庚八字,能告知属下么?”
“哦!”许白一愣,给了他要的东西。
童先听完之后,又恢复了那副闭眼神神叨叨的样子,许白耐着性子等得,就在他等得真有几分不耐烦的时候,童先睁开了眼睛。
“卜算出来了?”
“没有!”童先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属下此后,在大人面前决口不再提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了!”
许白将信将疑的看着童先,童先若是信誓旦旦说许三多在某个方向,他都打算承认了,但是他这幅折腾了半天,如此干脆的说没算出点什么,他倒是有些不大相信了。
“天色不早了,大人是回府休息,还是就在缉事厂里安歇,我去安排一下!”
“你站住!”许白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童先,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你还是说说吧,你我二人,没有不可说的话……”
童先转过头,似乎犹豫着什么,许白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老大人和大人之间,有刀兵之相……”他似乎在措辞,笑得有几分勉强:“当然,这肯定是我算错了,亲如父子,又失散多年,怎么可能有刀兵之相呢?”
“就这?”许白哈哈大笑起来:“看把你纠结得,我和我父亲,都是拿刀子吃饭的人,有刀兵之相,可不很正常吗,你总不会算出我父子两人要刀枪相对吧!你想多了!”
“大人说的有道理!”童先连连点头。
“等等,不对!”许白摇摇头:“我刚刚出的题目可不是要你卜算的这个啊!”
“大人说老大人的所在吗?”童先说这个,脸上倒是没什么纠结了:“这个,从卦象上来看,老大人倒是没有在别的什么地方,而是应该在大人的身边!”
“你是说,我父亲现在在京城?”许白一愣,这可是一个他没想到的答案。
“从卦象上看,的确如此!”童先点了点头,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也许,这个属下也算错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许白:……(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