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钟意在晚饭时间接到了金馆长的电话。
“小意啊,那个烤鸭是你叫来的?”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音有些嘈杂,馆长几乎是扯着嗓门在喊。
钟意起身离开饭桌,走到角落处,问道:“什么烤鸭?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道馆啊!刚才来了一车的人,就在我们道馆前面驾起了炉子,现场烤鸭子!还说是你叫来的!”
金馆长背过身子,低声问:“怎么整这样大个排场?得花多少钱啊?你小子中彩票了?”
钟意当然没中彩票。
他冷眼觑着一边喝果蔬汁一边朝他走来的沈西风,压住话筒小声问:“是你弄的烤鸭?”
“对啊!你不说要带特产给他们嘛,我就安排了董记的师傅过来,因为要带器材炉子什么的,就搞了一个多星期。味道还行吧?”
沈西风不仅自己喝,还拿了另一杯硬要钟意也喝。
钟意拿着手机没躲过,被他逼着喝了一大口青瓜胡萝卜雪梨混合物。最后钟意皱着脸跟馆长匆匆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你……”起了个头,钟意却不知该说什么。
-有钱了不起啊?
-是的,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别想拿你的臭钱收买我!
-你来做家教不就是为了钱吗?
脑补了即将发生的对话,钟意决定什么也不说。
不过沈西风这几周跟钟意混得熟了,时不时地就爱逗他一下,见他转身要走,忙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沈西风说:“怎么,馆长不满意?那再换一家?”
钟意眼皮一抬:“就只有烤鸭?糖葫芦呢?”
“也有啊,师傅都乘同一班机来的!”沈西风扬着笑道。
“……”
钟意如鲠在喉。
有钱的确了不起。
杏花漫天的时候,一模来了。
全市统考的级别,自然给不了特殊待遇,大明星沈钰,也得回学校参加考试。
校方还曾想给他设立一个单独的考场,被沈西风断然拒绝了。
开玩笑,就这样都心里没底,若是让他一个考,那岂不是断了……思路吗?
钟意倒是没必要参考,不过很久没去学校,又被沈西风软磨硬泡地求着,便跟他一起去考着玩儿。
直到开考的前一晚,他仍不愿跟秦雯说实话,对沈西风明天会不会来参加考试三缄其口。
被问得急了,钟意干脆手机一扔,权当没看见。
临睡前,沈西风突发考前焦虑症,赖在钟意的客房不愿出去。
“我怕。”
三月底的气温已有回暖的趋势。
洗完澡的沈西风穿着一套棉麻质地的格纹睡衣,头也不吹地坐在床边地板上,毫无羞耻心地丢出这两个字。
他手里甚至还抱着钟意最喜欢的猫耳抱枕。
“你怕什么?”
钟意也刚从浴室出来,擦着头路过沈西风,顺脚踢了他一下。
“怕成绩不能上线,怕我们这一个月的努力白费了。”
沈西风的头发许久没剪,长长地遮住了眼,他把头搁在抱枕上,一头微卷的湿发像只玩儿累了的落汤狗。
钟意拿出吹风,用修长的手指松开绕着的电线,头也不抬地说:“有我在,你还会怕?”
那还真不怕。
‘嗡嗡’轰鸣声中,沈西风紧紧盯着钟意,见他为避开风口微侧着头,细长又漂亮的脖颈线若隐若现。
钟意身上穿着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睡衣,袖口偏大,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大截细腻如瓷的手腕。
好像穿着情侣装。
沈西风莫名开心,腆着脸把自己的脑袋也凑了过去,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钟意。
钟意迟疑了片刻,认命地调转风筒,给他吹起了头发。
钟意的手指微烫,时不时撩过沈西风的头皮,激起他心中一股无名邪火,蹭蹭地往上窜。
可钟意哪里知道这些,边吹头还边说着话,嘀嘀咕咕地好像在说明天的考试。
沈西风听不清,大声的‘啊’了一句,钟意便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开始说。
这下,沈西风更听不清了。
风筒里吹出来的风很热,可热不过钟意贴在他耳根处吐出来的气息,也热不过钟意越来越频密擦过他头皮的指腹。
心里那股邪火像是找不到出路,在身体里上蹿下跳四处叫嚣。
突然,沈西风僵硬地站起身,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早点睡”,夹着那个抱枕火急火燎地冲出了客房。
留下满头问号的钟意,不明就里。
尿急了吗这是?
明天得提醒他,考前一定要上厕所。
考试当日,天气很不错。
暮春时节,天空湛蓝无云,习习和风里总带着股若有似无的杏花香。
穿着校服的钟意跟沈西风走在小区里,鼻尖被花香萦绕,心情颇为不错。
为避免保姆车被人认出来,今天他俩决定打车去一中。
可不知怎么的,钟意总觉得身边这人,有些不对劲。
从吃早餐开始,沈西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举止可疑,眼神飘忽,东瞧西看就是不落在钟意身上,跟他说什么都只做恩恩唔唔的回答。
奇怪极了!
上了出租车,沈西风干脆把帽檐一压,闭上眼偏过头打起盹儿来。
钟意看了他两眼,也没说什么。
半小时车程很快就到了。
钟意让司机停在学校的一个小侧门旁,从这里进去是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
因为地方偏僻走的人很少,只有少数住校生才知道。
连沈西风也是第一次从这个门进学校,他闷头走了一段,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很是陌生。
沈西风疑惑地望向钟意:“这,是我们学校吗?”
钟意在一棵香樟树下站定,转过淡道:“还紧张吗?”
“?”沈西风撞见钟意的眼神,立刻躲开,磕磕巴巴地回:“没,不、不紧张。”
他戴着白色口罩,露在外面的乌青眼眶就显得格外明显。
都这样了,还说不紧张?
钟意在心里叹了口气,两步走近沈西风,拉过他的右手,往手心里放了个什么。
“这是我的护身符,每次考试都带在身边,希望也能给你好运。”钟意说。
护身符?
沈西风看着手里一个小锦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恩,是小时候我奶奶在庙里求来的,还挺管用。”
钟意说得风轻云淡,落到沈西风耳朵里,却如同万钧雷霆,震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沈西风真不是紧张,或者说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紧张,他……是某种有口难言的紧张。
为什么会有钟意这样好的人呢?
全能如神,还体贴入微,遇到危险会第一时间冲到前面保护别人。
现在,为了让学渣安心考试,连自己从小带着的护身符都拿出来了!
这要是个女生,那真是,那真是……
引人违反“不能谈恋爱”的合同条款啊!
沈西风握着锦囊的手微微颤抖,心情像坐了好几趟过山车。
他抬起头,看见沐浴在晨光里的钟意,周身泛着柔和的光晕,好看得就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谢,谢谢了,我会加油的。”沈西风坚定道。
钟意把沈西风的所有反应都当作是考试综合症,大度地照单全收,就差再给他一个爱的拥抱了。
等两人走到教学楼前,自然引发了不小的喧哗。
钟意本身就显眼,众人看到他了再往旁边一扫,卧槽!
“妈呀,那,那是沈钰??”
“肯定是他!戴口罩的样子我都看熟了!”
“没听说他要回来考试呀?啊啊啊,两大男神站在一起,我今生圆满了!”
“秦雯呢?秦雯看到了吗?她昨天还在说沈钰不会来,快快、叫她来看!”
教学楼前的张贴栏里有各考室的名单。
钟意站着看了半天,发现自己和沈西风的名字都没在上面,便领着沈西风往顶楼的高三年级办公室走。
一路上,这两人就跟摩西分海似的,在赶早读的人潮中硬生生走出条无人之径。
整个高中部都炸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大多无缘得见沈钰,听到消息,有直接从窗户翻出来的,有嚼着包子从食堂赶来的。
他们齐齐扒在回廊边,扯着脖子上下张望,嘴里还不停地问:“哪儿呢?哪儿呢?在哪儿呢?!”
很有外国人迎接大熊猫的阵势。
高三六班的同学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好几人如脱缰野马般冲出了教室。
跑在首位的,便是副班长邵齐宣。
“沈爸爸~~”在十米开外邵齐宣就张开了手臂,饱含深情地扑向沈西风,“您亲自来考试了?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好让小的们给您备轿啊!”
沈西风笑着捶了他一拳,摘下口罩:“跟你说了我就别想清净。哎,知道我跟钟意在哪个考室吗?”
“钟意也要考?”邵齐宣不解地看向钟意,“你不需要再参加考试了吧?”
钟意面前站着疾步跑来的秦雯。
她气都没喘匀,正好看见沈西风摘口罩,瞧她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估计接下来就该喷鼻血了。
对自己同桌的这种丢脸行为,钟意简直没眼看。
钟意随口回了邵齐宣一句,“闲着没事,就来考考。我去办公室找老师问下情况。”
后半句是对沈西风说的,看到邵齐宣跟他其乐融融的景象,钟意胸口有些发闷,不如赶紧走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