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开耶就跑来把睡眼朦胧的半兵卫从布团里挖出来,并且带着他去了城下町,在贩售各种商品的商座,调查特产品价格、货源和货物流向。
尽管不太明白开耶打算做什么,但考虑到之前她说要让近江的百姓日子更好过,半兵卫隐隐约约觉得,她可能是想在经济上推动近江的发展。
两人刚从商座出来,就碰上了正在路上散步的浓姬,她竟然一个侍从都没带,就孤身一人四处溜溜达达地闲逛。
“啊啦~你看上去很有精神呢。”瞟了旁边的半兵卫一眼,浓姬意味深长地盯着开耶的脸,上下打量了许久。
和上次见面时,完全不通人事、纯粹烂漫的她相比,现如今她眉眼之间竟然有了淡淡的羞怯和情意。
这让浓姬感到很吃惊——毕竟开耶可是被信长评价为“不可小觑”的“女汉子”的姑娘,能让这姑娘用心动情的罪魁祸首,居然在这世上还存在吗!?
而那个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个没心没肺心怀鬼胎,根本不懂情为何物,总是想着用头脑去算计人、利用人的混账玩意?已经见过世间百态的浓姬,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你好,浓姬夫人。”开耶向浓姬行了一礼,坦然地接受她那让人如芒刺背一样的打量。
不知道为什么,长政居然有点害怕浓姬,昨天和浓姬见了面之后,似乎是浓姬捉弄了他还是怎么着,长政竟然在事后很爽快地坦言,他很不擅长应付浓姬那种类型的人,搞得阿市和开耶面面相觑、极其诧异。
毕竟长政这人可是从来不会说别人坏话的,他竟然会那么干巴巴地哈哈笑着说对浓姬这人有些苦手,还说今后他最好还是避免和浓姬见面最好,会见招待浓姬的活儿往后都交给阿市和开耶,反正就是别找他……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将视线投向半兵卫,浓姬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啊啦~这不是大·龄·未·娶·青·年·半兵卫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浓姬是斋藤道三的女儿,也就是斋藤家的公主。虽说半兵卫记事前浓姬就已经出嫁,但由于道三很宠爱这个聪明伶俐的竹中家长子,走到哪儿都带着他,因此道三与信长会面的时候,浓姬也曾见过半兵卫数次。
半兵卫一副苦瓜脸,“好久不见……不对!公主大人,能请您不要戳我的伤口吗?”
他都二十一了还一直没娶妻,虽说以男子的年龄来说并不算太大,毕竟长政都是二十岁才娶正室夫人,但他可是被弟弟还有家臣们,唠叨了好几年耳朵里都长茧子了。还被弟弟威吓说再不成亲,估计就要像织田家的“鬼柴田”柴田胜家一样,大老爷们一把岁数只能形单影只地过日子,连衣服都唯有自己动手缝补了。
……话说回来久作怎么会知道人家柴田胜家,连缝补件衣服都要自己补啊?摆明了是胡扯来吓唬他的嘛!……虽然后来他才知道,久作具备一项胡扯都能真相,简直就是了不起的瞎掰技能。
“呵呵呵……反正又死不了只是流点血而已,多让我戳几下也没什么吧。”浓姬以衣袖掩唇轻笑,眼珠一转悠然说道,“话说回来,浅井的开耶姬,你应该不知道吧?半兵卫可是经常会在听别人说教的时候,假装很认真地听,实际上却盘腿坐在那儿睁着眼睛睡觉。等到别人说完都站起来了,他还在那儿呼呼大睡,结果被发现实际上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在听,然后又被说教——”
被揭露小时候的囧事,半兵卫慌乱地看了不动声色的开耶一眼,连忙大嚷大叫阻止浓姬继续说下去,“啊哇哇哇!够了够了!为什么您总是在意这些细节,而且还逢人就说给别人听啊!”
“呵呵呵呵~被说教不好好听反而被发现,然后又被说教还是不好好听结果被发现——简直就是不知教训恶性循环呢!喏?你说是不是?浅井的开耶姬。”
完全不理会半兵卫的阻止,浓姬继续捉弄般地调侃他。
看着开耶逐渐染上笑意的眼,半兵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沉着脸瞪向浓姬,“喂、公主大人,您这纯粹是打算讨人嫌吧?”而且什么时候说不成,非要当着开耶的面说这种话!这样她不是更容易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看待了吗!
浓姬若无其事地翘起柔腻白皙的手,连看都不看半兵卫一眼,轻轻对手指上染着嫣红色彩的指甲吹了口气,“这个嘛、你猜?”
半兵卫握紧双拳,恼怒地晃了晃,“请您适可而止啊!我又不是织田家的家臣,要玩弄调.教他人以获得快感,请回清州城去找那帮喜欢被这样对待的受虐狂!”
浓姬恍然大悟地摇头,遗憾地说,“这可不行哦。那个人可是经常跟我说,非常欢迎半兵卫你来织田家呢。尤其在我说了你那许~许~多~多~的逸闻之后,他就更想让你来织田家做他的家臣了。”
“所——以——说——请您不要再对别人说一些多余的话了好吗!”半兵卫很是恼火浓姬揭他短处,而且还是在开耶面前。
他拧过头,满脸委屈地扯了下开耶的衣袖,“开耶你也跟公主大人好好抱怨一下她这种行为啊!哪里有这种无仇无怨还四处散播人谣言的人啊!”
看半兵卫怂恿自己,让浓姬别再欺负他,开耶忍着笑温声道,“总之,请浓姬夫人可怜可怜半兵卫,别再说他坏话了。”
「哗——竹中半兵卫好感度上升。」
「哗——浓姬好感度上升。」
有了开耶撑腰的半兵卫,立刻得意洋洋地双手叉腰,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就是就是!反对虐待!反对欺负人!”
浓姬似乎心情更愉悦了,她将自己发髻上,簪着的一根精美蝴蝶发簪抽出,轻巧地丢给开耶,“呵呵呵……你这姑娘的确讨人喜欢,我也忍不住觉得你有些可爱了呢。从今往后就称呼我为‘归蝶’好了,这才是我的本名。”
「触发浓姬友情.事件〖归蝶与发簪〗。」
伸手接了尖端纤长锋利如刀、装饰的部分却纹路细腻华丽的蝴蝶发簪收好,开耶礼貌地道谢,“好的,归蝶夫人。也请归蝶夫人今后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浓姬吃吃笑着,伸出手用指尖拂过开耶的脸,最后划过她柔顺的发丝,“哎呀,这么坦率真是惹人怜爱~简直是如同春日樱花一般的粉嫩脸庞呢~我要是男人,说不准就会上去咬一口了~不知滋味是不是像团子一样美味呢?”说着,她暧昧地看了半兵卫一眼。
半兵卫的脸色极其不好看。当他是死人吗?浓姬明明是个女人,还当着他的面调戏开耶!?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浓姬指了指被开耶用怀纸,小心翼翼包起来、正准备收进怀里的蝴蝶发簪,眼角的视线扫在半兵卫身上,慵懒地一笑,“这可不是给你簪发用的,而是用来刺死负心薄情人的~千万别搞错用途了哦?簪发的发簪,可是要有情人买给你,亲自簪在你的发上才行。”
“呃……多谢指导……”拿着发簪的手一抖,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开耶总觉得自己紧绷的嘴角都要不会笑了。
敢情浓姬这是送了件凶器给她?是让她杀人用的??说起来,浓姬是怎么把这种凶器簪在头发上的?难道不会把头发割断吗?
(这东西一会儿是要收进道具栏还是武器栏啊……)为此感到有些纠结的开耶决定,还是把决定权交给那个废物系统好了,它也多少该干点人事了。
只可惜,今日送了她蝴蝶发簪的浓姬也没想到,那枚蝴蝶发簪永远都没有派上用途。而为她买发簪、簪发的有情人,却也不是浓姬口中的这个“负心薄情人”。
浓姬故作担忧地长叹一口气,嗤笑道,“不过半兵卫你啊……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出手这么慢还不知道提防,小心被人抢了先机哦?”
看着浓姬那副似笑非笑的调侃表情,终于察觉到浓姬在玩什么的半兵卫突然沮丧地垂下头,咬牙切齿地嘟囔,“竟然完全被公主大人给牵着鼻子走了,我也真是有够失败的。现世报来的很快的,给我做好被我欺负的准备吧!哼!”
“公主大人~?大殿大人给您的那样东西,您还没用过嘛?”很不客气地开口,半兵卫拿腔拿调地拖长了声音。
开耶想了想,总觉得半兵卫口中的“大殿大人”——半兵卫所指的应当是浓姬的父亲、“美浓蝮蛇”斋藤道三,也就是半兵卫曾经侍奉的第一任主君。
“哦,你是指这个吗?”浓姬神色不变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把短刀,展示给完全不明所以的开耶看。
“大殿大人不是说,要您用这把刀杀了信长吗?为了杀死信长,大殿大人才将您嫁到织田的不是吗~?”半兵卫眼中狡黠之色愈发明显。
浓姬眯细双眼,语气危险地轻声道,“你知道的可真清楚呢,半兵卫。”她压低声音冷声道,“但是,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就不能让你再活下去了呢。”
神情阴鸷的浓姬,故作凶狠地慢慢凑近半兵卫,拔出短刀作势要捅向他。
仔细观察着浓姬的表情,半兵卫后退了一步,“公、公主大人?您那表情难不成是认真的?呜诶啊啊啊啊——!!”
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惨叫一声,一把抓住开耶的手紧紧握住,半兵卫立刻慌张地拉着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她逃跑了。
怡然自得地将短刀入鞘,根本没有追上去意思的浓姬,在他们身后妖艳地放声大声嘲笑他。
“呵呵呵~!今楠木也不过是个陷入恋情却不自知的普通男人罢了!”
被拽着一路飞奔的开耶,虽然很好奇半兵卫究竟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但却没有问出口,毕竟这是个人隐私。
只不过,看他和浓姬那样熟稔,难不成他其实暗恋浓姬?但浓姬可是信长的正室夫人,他俩估计没有未来吧。
没想到半兵卫竟然会喜欢年上的姐姐型,开耶突然觉得浓姬和半兵卫,似乎帮助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年上姐姐型和年下弟弟型的配对也可以萌。
(……嗯,恋情无法成就啊……这么想想也真可怜。以后一定要对半兵卫好一点。)开耶暗想。
半兵卫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开耶,“等等,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同情怜悯的视线,是你散发出来的吗?”
摇了摇头,开耶睁眼说瞎话,“没有啊?”
倒抽了一口冷气,半兵卫一脸惊恐地扯住她的手,“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公主大人的关系是不是!”
开耶一脸纯洁地说出了刺激半兵卫心脏的话,“还需要误会吗……难道你暗恋她不是事实?”
松开她的手,蹲在地上的半兵卫,抱着头哇哇大叫,“什么事实啊我才不喜欢大龄女!而且我只是不承认织田信长那种男人是公主大人的夫君而已,才不想搅合到他们恐怖诡异的夫妇关系里去啊!”
“……说出来了呢。”开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半兵卫突然觉得有股危机感在向自己逼近,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什么……说出来了。”
“你不承认信长大人和归蝶夫人的关系,这不是你暗恋归蝶夫人的证据?”
头都大了不止两圈的半兵卫,看上去似乎快哭出来了,“别胡说八道了!我只是觉得信长实在是‘天下第一糟糕男’,跟‘美浓第一恶劣女’的公主大人完全不般配而已!”
开耶惊奇地打量他,“呜哇~半兵卫,你恶毒起来也真是相当恐怖呢。”
按照半兵卫来说,信长、浓姬夫妇不是很般配吗?糟糕VS恶劣。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啊。而且在开耶看来,信长和浓姬感情好得很。
表情忧郁的半兵卫小声嘟囔,“恶毒?有公主大人珠玉在前,我真是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