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国无双]木花开耶传 > 32.chapter.31 日与月(下)

32.chapter.31 日与月(下)(1 / 1)

如果刚才信长其实听到了她和秀吉跟那帮武士的对话,那么信长之所以会一脚踢死那个撒谎的家臣,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她突然觉得很能理解信长那怒火冲天的心情。

这个时代没有人身自由,男人没有女人更没有。婚姻没有自由,恋爱更没有自由。这个时代的人们,都不出意料地活在古旧的腐朽制度之中,直至封闭空间中的空气彻底耗尽,大家一起窒息而亡。

不过,其实她倒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担心。因为除了长政被侮辱让她确实大为光火之外,那些人对她的所谓“贬低”,在她看来根本一点价值和影响都没有。说白了完全没有值得发怒的必要。

事情多的做不完,她根本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更懒得在意那些人评价了自己什么。只不过在织田家的地盘上被说了这种话,如果完全不反击不教训,而是忍气吞声的话,就会被认为浅井家势衰力薄,才决定和织田家结盟的了。

她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织田家今后对待浅井家的态度。

因此她才如此“高调”地和那群蠢蛋进行了口舌论战。只要能达到目的,各种各样的方法,她都不会拘泥尝试。这也是她被当做“厚脸皮”的原因。虽说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事不拘泥于手段和方法而已。

而且,她也没那个能力影响全天下人对自己的看法。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不妨碍她做事,随他们去说好了。真到了碍事的地步,就算是长政阻止她,她也不会对那些人手下留情。

她能忍天下之人所不能忍,但真当她不想忍的时候,自然会干脆利落,不容他人反击地将之一击必杀。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个道理,可不是只有男人才懂得。

世人都鄙夷”妇人之仁“以轻蔑女性,但绝大多数人却忽略了”最毒妇人心“。

本来,所谓的慈悲心——所谓的善良,就是要在不会给己方带来不利的情况下,所给予的适当帮助和援手。如若不然,在这样的乱世里,她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活到遇见长政。

这么看来,或许她真的是感情淡薄。

即使能够和一些人关系良好地相处,却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对方深入内心,更加不会轻易信任对方,不会将自己的感情付出到让自己困扰的地步,人际关系永远都是保持“基本良好”、“差不多”的程度。

看上去做事很有条理,冷静沉着又聪慧机敏,可实际上她和绝大多数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甚至有几分冷眼旁观的冷淡漠然。

「哪怕被人所爱,哪怕对方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打动你的心,你也不会发自内心地去爱对方。因为愚钝如你,根本不懂爱为何物。」

——她也曾被上杉谦信的姐姐、绫御前这样严厉批评过。

孙市也抱怨过说,像她这种女孩子,根本就是最棘手的那种,是他最不想接近的类型,因为她没有正常女子该有的欲望,实在是太麻烦、太难讨好、太难伺候了。虽然说完这种话,他依旧会锲而不舍地凑上来,试图口头调戏她,然后被她毫不留情地揍一拳,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在旁边抱怨。

就连那个没用的废物系统,在当初绫御前教训她的时候,也突然开口判定她为“无口无心无表情”的“三无少女”。还“非常贴心”地给她解释了什么叫做“三无少女”。

虽然开耶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无心,毕竟她哪怕嘴巴上不说,心里可是一句都不会少说的。何况她只是说的少又不是完全不说,该说的时候用简洁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意思,至少比较节省时间。没什么表情也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真正让她发自内心想要亲近、付出的人,至今也只有一个长政,现在再加一个阿市。面对他俩的时候,她可是完全不吝于多说两句,表情丰富一点的。反正她就是个差别对待的人。

然而……这就是“爱”吗?是庆次所说的,即使失去记忆也会保留下来的羁绊吗?

她不确定,也并不明白。只知道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人,那么就必须拼尽全力去守护。不然等到失去之后再后悔……一定会非常痛苦绝望。

把秀吉撵到一旁,信长盯着开耶紧握在手中的三日月发饰,“那发饰不是汝经常佩戴之物么。”

在清州城西町的柳川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也看到了这个发饰。没想到几年过去后,再次见到她时,她居然还戴着这东西,而且和她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与其说是喜欢月亮,不如说是有特殊含义的物品,才会让一个人如此珍惜地使用。

“嗯。很重要的人送的。……应该。”她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

“哦……不是长政呢。”不知为何,信长竟格外肯定这一点。

张开紧握的手,三日月的发饰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看着手中的发饰,她老实回答,“……嗯。不是长政大人送的。”

“余还以为除了长政,汝不会在意任何人。”

“信长大人说笑了。”回答过后,她几乎是有几分怨恨地轻声咕哝,“人生在世,哪怕不乐意,自然也会与他人有所牵扯。”

就因为她执着于追回过去的记忆,结果想起来的就是这种会让自己心情恶劣的事情。

也许对过去的她来说,那真的是很温暖的回忆,可对于现如今的她来说,只不过是曾经而已。何况对于现如今侍奉了长政的她来说,那个人的存在已经变得无比尴尬。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询问那人是谁,信长拍手叫了侍候在不远处的小姓过来,低声叮嘱了几句之后,小姓匆匆离开。

开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亏信长没问她那人是谁,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让这人知道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

回过头,信长挑眉,“汝似乎有想询问之事。”

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问出了口,“家纹如同太阳一般的大名家……这样的大名家有吗?”

“如太阳般的家纹?是说九曜纹么。”他略一沉思,“自然是有的。不过余印象中倒是不少……”

听到信长这么说,开耶突然有些情绪紧张。

“九曜纹历来主要由藤原氏使用,藤原氏后裔或支系也多用此纹。然关东长尾氏家纹九曜巴纹,长尾景虎——即如今的上杉谦信亦曾用此纹。越中椎名氏虽家纹为茑,亦曾用九曜纹。将军足利氏亦为九曜纹。九洲龙造寺氏家纹为车纹,虽说是车纹,却也有几分神似太阳。各地有些大名家有数枚家纹,新旧交替、世代传承中都会产生变化,但都完全脱不出那些俗套,极是无趣。”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曾有“尾张大傻瓜”之称的男人竟然如此博学,居然对他家的家纹如数家珍。即使是再怎么熟悉的人,也不可能有如此强悍的记忆力。只不过,别人家当做荣耀的家纹,似乎在信长看来却如弃敝履。

听了信长的举例,除了曾见过的上杉谦信,这些大名家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何况上杉谦信的声音,也和她那片段记忆中年轻人的声音完全不同。

日本武士氏族家纹很多是正常情况,那种只有很少甚至一个家纹的系暴发户无疑。比如像她这种的,除了自己的十字月之外,拥有使用权的就只有浅井家的家纹——三盛龟甲菱纹了。好歹她也顶着个久政养女的身份。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只要是藤原氏后裔或支系才可以使用九曜纹,那么多少就有了些线索。只要找到那个她曾经侍奉过的年轻人,或许就能够得知些什么。

毕竟比起完全听不清声音,看不清模样的少年少女,这个满嘴“你这笨蛋”的暴躁小鬼,她可是牢牢记住了他声线独特的声音。

……不如说支离破碎的记忆中,被人“笨蛋”连发骂那么多次,想记不住都难。

略微昂首,信长傲然道,“哼,虽不知汝在追寻些什么,但陈腐老旧之物,哪怕是看上去再好的东西,都只会成为早晚烂透的累赘。”

将手中的发饰收回手袋中,开耶垂眼不语。

也许曾经的确有些温馨快乐的时光,但反之她却隐隐觉得,丢失的记忆当中,有着更多羞耻、颤栗、恐惧、不安、噩梦、绝望、否定、怀疑……而阳光下的那些欢愉时光,远远没有与之分庭抗礼的分量。

信长所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但总觉得不追寻不行。

尤其是在和庆次谈过之后,她更是生出一种焦躁感和危机感,似乎如果不快点找回过去的记忆,一定早晚会发生什么重大的、极其糟糕的事。

而她如果没有那份记忆,对那灾难绝对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吞噬一切——

“方才为何不躲。”

突然发出如此质问打断她思路的人,是不知何时把秀吉给撵走了的信长。

明白信长是在问什么,开耶却哂然一笑,“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刚才她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阻拦信长杀死第二名织田家武士。

“哦?”信长挑了挑眉。

“对您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的人,您是不会杀的。”

“……哼,的确聪明。可人若是太聪明了,反而容易早死。”

她不假思索地反驳,“没错,可那只是世间通用的道理。世间通用的道理,在您那里——”

“在余这里,不过是、无价值。”幽幽接了一句后,信长意味深长地叹道,“汝的谋算在余这里不管用,直觉却总是百发百中啊。当真是可惜了。”

尽管好像被信长吐槽了计谋拙劣,开耶却十分坦然淡定,“信长大人说笑了。跟随着长政大人,一起实现他的理想。每天都比昨天前进一步,明天也比今天前进一步,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对信长使用谋算不管用,就使用直觉好了。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变换一下手段及方法即可,她又不是头脑顽固之人,才不会介意改换策略。

这几年来,她能够一直坚持到今天……是因为有长政在。不论有多辛苦,不论遭受多少白眼,不论被人怎样轻蔑侮辱,都是他给了她指引和鼓励。

教她怎么去更好地和大家相处,不是用眼而是用心……因为长政的话,她在浅井家才开始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融入进去。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总是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待人接物总是“基本良好”“差不多”。

至少,浅井家的人们,在她心目中,稍微超过了以往的基准一些,因为长政的缘故,她让他们在自己的心目中的重量,变得沉重了一些。

看上去好像是她一直在帮他,但实际上能够在浅井家生存下来,能够得到认可与接受,都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一直很感激给了自己容身之处的长政。

信长一挥袖,略有些不屑,“如今的确是在前进,但浅井的前进是有极限的。而余是不会停留在这个时代的,余会改变摧毁古老腐朽的旧时代——不断驰骋、向全新奇异的世界疾行!”

开耶暧昧地回答,“是吗。长政大人的器量是没有极限的,我只要相信这点并持续前进就足够了。”

能够在当前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比信长还要大胆破格地启用女性家臣,信赖倚重她并坦诚相待,已经足以证明长政的器量了。在开耶看来,长政一点儿都不比信长差。不如说对她来说,长政才是最优秀、最值得侍奉的主君。

听上去牛头不对马嘴,但两个人都很清楚对方在试探、回答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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