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开耶洗漱停当没一会儿,就听着外头有些吵吵嚷嚷,一时好奇就去了院子里。
利家和阿松夫妇,正隔着绿篱和一男一女说话。
开耶仔细看了看,那名矮小的男子,正是之前随信长一起参与浅井织田婚姻同盟的木下秀吉,而他身边站着的一名娇小女子正叉着腰,怒容满面地瞪着他。
看来果真如信长所说,木下秀吉和前田利家的家离得很近——只隔了一道绿篱而已。
不顾利家和阿松在场,那名娇小女子一把揪住秀吉的耳朵,“你就不能跟利家好好学学吗!人家眼里只有阿松一个,可你呢?竟敢当着我的面偷看别的姑娘,还色眯眯地跟人家搭讪!老公你真是个坏孩子!我要好好教训你才行!”
“宁宁宁宁!俺、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俺对天发誓俺心里只有你啊!好痛、好痛!快松手,耳朵要掉下来了宁宁!QAQ”秀吉龇牙咧嘴地叫唤着,却不敢还手或者挣脱,只是可怜巴巴地向妻子求情。
阿松笑盈盈地看着秀吉夫妇闹腾,利家反倒是习惯了似的搔了搔头,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理会秀吉求救的目光,而是跟开耶搭起了话。
“哟!看来昨晚聊的时间太长,所以你今天才起迟了吗?哈哈哈!”
利家一大早就笑的这么爽朗,让开耶不由得想起了他侄子庆次。看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果然是一家人,连笑起来都有几分相似。
没理会利家的调侃,开耶只是跟他们道了声早,但秀吉却眼睛一亮,盯着开耶惊讶地说,“这不是浅井家的那位公主吗?好像叫开耶来着?之前听信长大人说你会来接阿市大人,没想到你竟然会住到利家他家来……而且你俩昨晚到底聊了啥,竟然会聊到深更半夜去,导致今早起迟了啊?呼呼~俺明白了!你是迷上利家了吧?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展成这种关系了……利家你看着老实,真是不可小觑啊。”
被秀吉称为“宁宁”的那名女子俏生生地站在绿篱后面,虽然依旧没松开揪着秀吉耳朵的手,却狐疑地在利家和开耶之间看了一圈。
“利家……是真的吗?你不是一根筋到心里只有阿松一个吗?难道竟然生出了想要娶侧室的心?阿松不行哦!男人绝对不能光是一味的娇惯,一定要好好教育才行!看看我家这口子,一旦犯了错就要好好说教,才能让他改邪归正一段时间就知道了不是吗?何况浅井家的公主身份高贵,利家你怎么能让人家做侧室呢!这边这位公主大人也是,如果你肯嫁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优秀的未婚男子等着娶你的,千万不要想不通找利家这种老男人哦?不可以给他老牛吃嫩草的机会!”
一番话下来,这位看上去年龄不过15、6岁的秀吉之妻——宁宁夫人,竟然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轮番教育了一通,而且没有一个人能插一句嘴,告诉她这是个误会,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开耶森森地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跑到院子里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坑爹的误会了。
当然最主要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尾张大傻瓜!如果不是他为了娱乐他自己,把她给踢过来让利家招待,哪里来这么多破事!
“拜托啊……我才24,怎么就成宁宁你口中的老男人了!真要老牛吃嫩草,有阿松还不够吗!”和爱妻相差了9岁的利家,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扶着额,“而且和她聊到半夜的不是我好吗!我早早就跟阿松睡下了,阿松可以帮我作证的!”
宁宁不解地问,“可你们家除了你俩之外,就只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又才出生没多久,难道是阿幸跟她聊到半夜了不成?”
利家明显没打算出卖庆次,因此无可奈何地急道,“反正不是我!我昨晚忙着和阿松生孩——”
利家话才说了一半,立刻就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直笑而不语的阿松,掐住了他腰上的一块肉,还狠狠拧了一圈。
阿松睨了利家一眼,柔声威胁道,“老爷,你打算在人家未出嫁的小姑娘面前说什么呢?”
利家瞄了开耶一眼,苦着脸不吭声了,秀吉则立刻意会地哈哈大笑起来,宁宁却和开耶一样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三个人在打什么哑语。
好不容易解开了误会,宁宁这才知道,是信长命令利家招待这位前来迎接市姬的浅井家笔头家老,而秀吉向来只关注美女,自然只记得开耶是浅井久政的养女,而选择性失忆地把她更重要的一个身份给忘记了。
因为自己误会了开耶,宁宁道歉了半天,哪怕开耶说自己不在意了也不行,非要拉着她去自己家吃饭,吓得开耶连忙说自己不饿,结果还被宁宁说教了一番什么要按时吃饭,不然身体会变差,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如何长短。
除了久政之外,开耶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唠叨的人,而且对方还完全是一片好心。而且宁宁说话完全不留间隙,根本不容任何人插嘴,开耶对这种强硬的好意完全没办法,于是只有心情忧郁地听着宁宁说教。
最后还是阿松把她从宁宁的说教当中拯救了出来,说是自家这边早饭已经做好了,以后有空会让开耶过去吃饭,宁宁这才遗憾地罢休,约了开耶和阿松有空一起玩,拉着秀吉回去自己家吃早饭了。
至于开耶为什么不想去秀吉和宁宁他们家吃饭,看宁宁的态度就知道了。虽然开耶喜欢吃鱼,尤其喜欢鲑鱼,可她实在不擅长应付鱼刺,只要吃鱼就必然会被鱼刺卡住,因此平时都是吃点菜和米饭,有时候甚至连正餐都不吃,只是吃甜食填肚子。
反正她运动量大的可怕,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胖,不如说如果甜食吃得少了,她反而会变瘦。也因此她会大量地吃甜食,正餐反而吃得少。
不管怎么说,胖瘦变化是面貌身高这几年完全没变化的她,唯一能够在身上看到的变化。
昨晚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阿松特意做了非常丰盛的鱼料理,但开耶因为知道自己吃不了,但又不好拒绝阿松的好意,唯有小心翼翼挟了一筷子看上去应该没有鱼刺的鱼肉,送进了嘴里。
结果……鱼刺是没卡进喉咙里,却扎在了舌头和口腔里,疼的她两眼泪汪汪,再也不敢动那些鱼料理一筷子了。
庆次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却心细如发,立刻豪迈地说那么所有的鱼料理就由他包了,把自己的菜让给了开耶。利家也很给力地说只要是阿松做的料理,不管有多少他都吃得下,这才帮开耶解了围。
之后阿松满脸愧疚地跟开耶道歉,说是都自己因为没事先了解开耶苦手的东西,才让好好的晚餐变成了一场杯具,还悄悄问了她除鱼刺之外,有没有其他苦手的东西。搞得开耶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毕竟这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还害的阿松如此内疚。
如果在宁宁家吃饭,指不定又要上演一次这种杯具,因此开耶才忙不迭地拒绝宁宁的邀请,并且下定决心,以后都不随便在别人一起吃饭,省的给别人添麻烦。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难伺候。阿松这边已经没法补救了,但她不想让宁宁也知道这件事。以宁宁那种单纯的性格,一定会比阿松还要懊悔内疚。
跟利家和阿松一起吃过早饭,利家去忙工作,而阿松开始带孩子,开耶则去了清州城西町的柳川屋。
几年不见,老板比当年胖了一圈,脸上的笑纹也更深了,看来有了织田家当主的频繁光顾,这家甜食店的生意的确好的没话说。
看到开耶光临,老板竟然一点都没惊讶,只是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就进去用抄纸和竹皮打包开耶要的丸子和水羊羹。
开耶带着这些东西,是打算去内城拜访阿市的,然而才刚进了内城,就被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的信长,给伸手过来“打劫”走了好几串丸子。
彻底被织田家当主的重度甜食嗜好打败的开耶,对此也只有默默感慨,(难道织田家已经穷的连串丸子都买不起,还要私吞其他家使者掏钱买的丸子不成?)
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似的,没两下就拆开团子上的抄纸,信长一边叼着两串丸子,另一只手拿着剩下三串,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从怀里摸了半天,才丢给了她几个用怀纸包着的小袋子。
开耶疑惑地打开一看,竟然是金平糖。
金平糖是一种外形像星星的小小糖果粒。由冰糖在水中溶化后煮干,加入小麦粉制作而成,周围有碎小的疙瘩。于15世纪室町时代末期,由葡萄牙传教士传入日本,在当下属于南蛮点心之一,虽然价格不过一贯而已,但也不是能随意买来吃的甜食。
毕竟它的流通途径仅限于南蛮商馆,或者行走于皇室、大名家的南蛮商人而已。
“既然信长大人这么喜欢柳川屋的点心,那么这些都孝敬给您了。”开耶只保留了一块竹皮包红豆水羊羹,其余的丸子和羊羹全递给信长了。
接过那些甜食,信长不动声色地反问,“是吗、所以呢?”
开耶指了指他的胸膛,一脸诚恳地说,“用来交换‘哆啦A梦’‘四次元口袋’里剩下的南蛮点心。”
信长:“…………”
「哗——织田信长好感度上升。」
信长的表情有些呆滞,大概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而且她竟然还把要求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好像笃定他不会把这些甜食还给她似的。不如说,就算她把甜食都送给他,他也可以不给她金平糖。
“四次元口袋是何物?南蛮语?”信长兴致盎然地问。
“是一个什么好吃的点心都能拿出来的无限口袋。”开耶信口胡诌。
「哗——织田信长好感度上升。」
“哆啦A梦又是何物?”
“是一只什么甜食都能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拿出来的神奇猫咪。”开耶又指了指他的胸膛,“刚才、您不是从这里拿出了糖吗?”
「哗——织田信长好感度上升。」
信长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胸膛,可不是肚子。”
“别在意细节信喵大人。”
「哗——织田信长好感度上升。」
信长眯起眼,“信喵?是指……余吗?”
开耶就不信他脸皮能厚到过河拆桥,他手里可还拿着那些甜食呢。而且也没听说过能为了甜食,把来使给斩了的奇葩事情,虽说如果是信长的话说不定干得出来。
“信喵大人,金平糖。”觉得系统嗡嗡嗡的提示音很烦的开耶为了尽快结束对话,直接把手伸到了信长鼻子底下。
「哗——织田信长好感度上升。」
尽管开耶扯了一堆乱七八糟似乎不着调的事,但信长却觉得十分有趣,而且也不反感被叫做“信喵”,不如说还觉得这称呼挺亲切的。总感觉如果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的话,假如那是一只猫,大约也该叫这个名字。
一直以来,在他预料中的事实在太多,他又极其讨厌一成不变的传统与规矩,更加厌烦无聊无趣的对话,平时没事干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因此对于开耶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反倒一点没觉得不敬。
以女子而言,能如此率性坦然,不娇柔做作、扭捏娇气,和他欣赏的庆次竟很有几分相像。不过,和庆次也有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