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早的缘故,今天我醒得特别早,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以往我每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会是父亲挂在墙壁上的旧斗笠,而今天第一个走进我视野的却换成了一面冰冷的墙壁。
我起身查看了下四周,发现李叔早已经醒了,正坐在墙角认真地盯着窗外看,而父亲和小舅则还在一旁熟睡。
我悄悄地走到李叔身旁,学李叔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可是我除了看到对面房间的门、窗和土墙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很快李叔便察觉到我的存在,见我学得有模有样,便笑着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很肯定地回答道:“一堵墙,一道门,还有一扇窗。”
“还看到什么了吗?”李叔继续问道。
我摇了摇头,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东西,莫非李叔有特异功能,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于是我好奇地问:“李叔,那你又看见了什么呢?”
李叔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说:“我看到了一只小鸟,它正立在枝头上吟唱,微风抚摸着它美丽的羽毛,太阳在对着它微笑。”
“可是为什么这些我都看不到呢?”我挠着头,一脸困惑。
“呵呵,你先仔细欣赏眼前的景色,然后记住它,接着闭上眼睛,试着用心去感知身边的一切,听你所能听到的,闻你所能闻到的,然后把它们全都画在心里。”
我按照李叔的方法尝试了一遍,仿佛真的有只鸟儿停在我的面前,微风撩起它那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羽毛,散发出大自然特有的味道,它的歌声是那么的动听,让我觉得很愉悦。
或许是我和李叔交谈的声音有些大,小舅没一会也醒了,见我正闭着眼睛朝向窗户,便起身轻轻地走到我后面,用手捂住我的双眼。
小舅的这种游戏在我现在看来已经老掉牙了,除了他,三姨以前也会和我玩同样的游戏,但是那两种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三姨喜欢在我身后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压在我的眼睛前,她手上特有的香味让我很轻易地认出她来,然后她会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让我觉得很温馨。可是小舅就不同了,他的手每次都会用力捂住我的眼睛,压得我眼部很难受,而且他手上散发出来的不是类似三姨的那种清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闻的汗酸味。
“小舅,快把手拿开吧,我正在看外面的风景呢!”小舅手上的汗酸味把我熏得有种大脑缺氧的感觉,严重影响到我对窗外世界的深度感知。
虽然小舅比我大了十岁,但是在我父亲和三姨的眼里,他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舅和我是个性完全不相同的两类人,他天生胆小,而且每次见到我都免不了对我进行一番“调戏”,但是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总会在大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很听话的样子,以博取他们的欢心,因为这一特质,小舅还被父亲钦点为我的楷模。
而我就没有小舅那般乖巧了,我会在生气的时候把家门口的土地挖得坑坑洼洼,也会趁父亲午休打呼噜的时候用炭灰把他抹成小花脸,甚至会因为一时的乐趣而把三姨的小木梳偷偷地藏起来,害她花上半天的时间来找它。不仅如此,我在江隐村还是出了名的“小牛魔王”,取这个绰号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调皮,而是村民对我吹牛技术最大的褒奖。
小舅把手从我的眼睛前移开,对我打趣地说:“我们家豆豆什么时候练成了闭眼看风景的绝世神功呢?”
我睁开眼睛,昂着头得意洋洋地说:“这可是刚刚我和李叔一起发明的新本领,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小舅假装很惊讶:“原来我的外甥还是个小发明家呀,那你刚才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啦,像我和李叔这么聪明又有天赋的人,早上只要闭上眼睛这么安静地往这里一坐,一眨眼功夫就领悟出这新本领了。”我越讲越兴奋,全然忘记那个真正的发明家此刻正坐在我的身旁。
李叔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对我说:“哈哈,小发明家,我们来击个掌吧,庆祝咱俩一起发明了新本领!”
我勉强地举起手和李叔击完掌后,挠着头对着李叔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我们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只见白胡子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我赶紧推醒了还在熟睡中的父亲。
白胡子把木桶放在我们面前,一边拿大木勺帮我们把木桶里的稀饭舀到我们的碗中,一边对我们说:“大家快过来喝点稀饭吧!”
李叔带头端起碗,一口气就把稀饭喝光了,然后用手抹去嘴角边残留的米汤,见我们一个个还愣在那没开始喝,便对我们说:“挺香的,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喝了吧,不喝白不喝嘛,呵呵。”
我看着碗里的稀饭,在厚厚的米汤下面,一层浅浅的白米静静地躺在碗底。
“爸爸,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早餐吗?”我失望地看着父亲。
父亲摸着我的脸颊说:“是的,孩子。”
“可是稀饭里面全是水,连米都没有怎么吃呀?”我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呀?我好想吃你烤的土豆球,我好想吃三姨做的红薯片。”
父亲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地问道:“豆豆,你知道日本人为什么只给我们喝这些米汤吗?”
“不知道。”
“因为日本人以为米汤是填不饱肚子的,所以就把这些米汤给我们喝,好让我们没有力气从他们那抢回属于我们自己的粮食,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米汤其实是最饱肚子的,所以我们要把米汤喝了,这样才有力气拿回我们的粮食,豆豆,你觉得呢?”
听完父亲的话,我立刻端起碗,将稀饭迅速地喝掉,并将碗壁上残留的白米舔得干干净净。
白胡子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豆豆,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烤土豆呀?下次胡子叔叔烤土豆球给你吃好不好?”
“嗯。”我看着白胡子温暖的笑容,突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
父亲见我把稀饭喝得一干二净,于是将自己碗里的稀饭倒了一半到我碗里。
“爸爸,米汤倒给我你就喝不饱了。”
父亲笑着说:“爸爸是大人,现在一点也不饿。”
“哦。”我实在是饿坏了,而且觉得父亲是绝对不会骗我的,于是又把这半碗稀饭喝下了。
白胡子有点不忍心,于是舀了一小勺稀饭添到父亲的碗里,对父亲说:“你们慢慢喝,我得走了,一会还要把这桶里的稀饭分给其他房间的人喝。”
父亲送走白胡子后,将他的那碗米汤一饮而尽,然后靠着墙闭目养神。我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熟悉而又单调的“世界”,感觉自己似乎在这里住了千年之久,一堵黄土墙阻隔了我的思念,一道紧闭的门封锁了我的自由,一扇旧木窗赐予了我无尽的落寞,如果芳子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际,一个小脑袋突然从窗户下面冒了上来,把我吓了一跳。
“豆子哥哥,是我!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呀,我都藏在窗户下面好一会了。”芳子似乎对我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而感到生气。
芳子的突然出现让我又惊又喜,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芳子说第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对着她憨笑。
“豆子哥哥,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呀?”
我好奇地问:“什么好消息?”
芳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抿着嘴冲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