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多谢芙蓉姑娘给我们家公子盖被子。”芙蓉还没来的及回答苏畅的问话,便见七公子的书童小跑着前来,还是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芙蓉姑娘不顾夜里寒冷,亲自去酒楼里会我们公子,还亲手给我们公子盖被子,我们公子不便出门,特意让小的来代为感谢。”
芙蓉愣住。
苏畅亦愣住。书童的话,明显让他误会了。之前跟芙蓉打打闹闹,不过是开开玩笑,如今书童的话,不禁让他浮想联翩,酒楼?夜会?盖被子?这是有多亲密无间呢?
芙蓉忙摆手:“苏畅,你可不要误会,我虽然夜会七公子,啊不对,那不叫夜会,只是见了一面,我也没给他盖被子啊。”
“芙蓉姑娘怎么没给我们公子盖被子,真是太谦虚了,你忘了,昨儿夜里,我们公子的薄被掉在地上,是芙蓉姑娘亲手给捡了起来,细心为我们公子盖好。”
芙蓉一拍脑袋:“是啊,我真的帮七公子盖被子了,不过苏畅,你可不要误会…….”
“都帮他盖被子了。”苏畅叹气,眼神里有失落,也有失望,也有淡淡的忧伤:“都帮他盖被子了,我还需要误会吗?”苏畅转身要走,芙蓉忙拉着他的衣袖:“不要走啊。”
“要走了。”苏畅挣脱了她:“太伤自尊了。”
“我真的帮他盖了棉被,可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芙蓉百口莫辩,平时还算聪明伶俐,此时见苏畅拈酸吃醋,她竟然先慌了手脚:“我不是故意帮他盖棉被的。”
“不管故意不故意,反正…….你不是帮他盖了么…….唉,我还是走吧,不然接下去。不定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出来呢。”苏畅故意往前走,芙蓉只是拉着他的衣袖,就像当日七公子拉着田青仁一样。
书童见此,知道他的话引起了苏畅的误会。便赶紧将那晚的事细细的讲了来,又说:“我们家公子早间又喝了一碗药,我摸着额头,像是好些了,没有晚间那么烫了,若不是芙蓉姑娘,我们公子的境况,真是难料呢,所以特意来感谢,我也得回去了。公子还需要人照料呢。”
书童拱手而去。
苏畅愣住,想来是误会了芙蓉,便故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停下了脚步。以示歉意。
先前芙蓉还紧紧的拉着苏畅的衣袖,此时却突然松开了,转而往屋里去。
苏畅赶紧拉住她的衣袖:“白氏,你怎么不拉我的衣袖了?我允许你拉。”
“不拉。”
“白氏,你生气了?”
“没生气。”
“刚才我好像很小气啊。”苏畅自顾自的笑笑:“其实,咱们跟七公子,也算熟人。他有病在身,你帮他盖盖被子有什么呢,若换成我,我肯定也帮他盖被子,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你看你。多温柔贤惠,多体贴善良,多…….多…….哎呀,我们白氏的优点,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哪。是吧,白氏?”苏畅故意低头望着芙蓉,一双眸子脉脉含情,明媚如春。
难得被他夸的天花乱坠,芙蓉心里很是受用,当下收拾了几样吃的,还有一些果子,说是要去酒楼里瞧看七公子。
一时出了门,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似的,回头看看,背后又空无一人,唯有青砖铺就的小道映衬着深深浅浅的光,沟沟壑壑的砖缝如墨色染成,落叶在小道上翻滚,发出“沙沙”的声音。
风声凌厉。
走到一处拐角,芙蓉故意探了身子,然后偷偷伸出头,背后果然有人,是苏畅。
他蹑手蹑脚的跟在她身后,风吹着他宽大的袍角,绸缎袍子上金线绣成的水纹发出耀眼的光。
芙蓉屏声静气,待苏畅走到拐角,她故意跳起,叫了一声。这一声又尖又细,果然吓到了苏畅,只是他身经百战,他很快镇定下来。
“苏畅,你跟着我做什么?不用进宫吗?”
“皇上今日不早朝,说是在忙状元探花榜眼的事,所以,我今儿得闲。反正你也得闲,不如我们一块啊。”虽是这样说,苏畅心里到底担心芙蓉去见七公子,要知道,七公子也长着能让京城少女神魂颠倒的脸庞,那脸庞,那大家公子的做派,那高傲随意的笑容,简直就是拉仇恨用的。
二人到了酒楼,发觉杨波不在,几个厨子并小二忙的不可开交。芙蓉与苏畅顺着木梯径直去了二楼,走到七公子房间门口,芙蓉站住,竖着耳朵先听了听。
“白氏,你是在偷听么?”苏畅摆了摆袍角:“咱们是来探望病人的,直接进去不就行了?”
芙蓉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好生养着吧,依我说,你肯定是水土不服所以才会这样,这京城秋冬气候恶劣,你怎么受的了这种天气,还是早些回去吧。”是田青仁的声音。
“你倒不必惦记我。”七公子的笑声响起:“我这又不是水土不服,若说水土不服,刚进京城的时候就应该爆发了,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吗?你总是借故撵我走,别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芙蓉,你站人家房间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杨老爷子适时进了酒楼,杨波在家照料小巧,杨老爷子得了孙子,喜不自禁,又不忘自家酒楼,所以前来查看,正好看到芙蓉猫着腰缩在二楼客房门口,便呵斥了一声,见苏畅也猫着腰跟在芙蓉身后,便笑着道:“原来是苏公子,苏公子可别跟她学坏了。”
房里的人显然听到了动静。
书童亲自开门,田青仁很快告辞,七公子躺在床上,正如书童所说,他的烧退了些,喝了些药,又进了些食,面色比晚间强了许多,他靠在床头,拿个软枕抱在怀里:“芙蓉姑娘跟苏公子来了呀,怎么不进来?”
“我…….”
苏畅忙把芙蓉扒拉到他身后:“刚才…….听到房里有人,不敢贸然进来,所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哎呀,昨儿夜里我还说,我病的真不是时候,今儿瞧着,青仁来看我,你们又来看我,我也应该知足了,若一月当中能来几次这样的病,我就心满意足了。”七公子笑着交待书童:“去跟楼下的小二说,弄几个精致些的小菜,还有,要一壶好酒,我跟苏公子同喝。”
书童知道杨老爷子在酒楼里,又深知他是个一毛不拔的人,若欠着酒楼的房钱饭费被他知道,非得抬着七公子给他扔外头去不可,于是便小心提醒:“大夫说了,公子在床上养着吧,身子不好,不便喝酒……..”
芙蓉也赶紧道:“是啊是啊,以后咱们来日方长,到时候再叫青仁,咱们一块喝,不是更好了?”
苏畅转身,从钱袋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来给书童收着。书童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说道:“刚才田相公来了,也才给五两,我们公子跟田相公可是……..”
七公子揉揉额头,打断他的话:“我跟青仁啊,是旧识了……..他呀…….喜欢上我的妹妹,如今我妹妹天天惦记着他,还要非他不嫁,天天守在闺房里流泪呢,年纪也不小了,想打听一下青仁到底何时跟她成亲……..我留在京城,也就是探探青仁的意思…….他是个害羞的人,又惦记着皇宫里的差事,总也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所以……..我就在京城里耽搁了一阵子,没想到竟然病了……不过是为了我妹妹的终身大事着想罢了……..”
“七公子,你竟然为了你妹妹…….你真是一个好哥哥……”芙蓉忍不住称赞。
苏畅马上咳嗽了一声:“若我有一个如此痴情的妹妹,我寻遍千山万水,也会把她喜欢的男人捉回来…….”
“人家怎么样,你也要怎么样。”芙蓉朝苏畅翻了个白眼。
一时七公子困了,他喝的药,有助安眠,芙蓉与苏畅下楼,正遇要上楼的杨老爷子。
“我这个二儿子就是心善,呐,我刚从帐房先生那里得知,这个七公子,都欠了我们上百两的房费饭钱了,这可怎么得了,如今我都有孙子了,家里开销也大,我得去找他算算帐才好。”
“杨大叔,你大字也没识两筐,你会算帐?”芙蓉见他刻薄,便故意说了一句。
杨老爷子坚持上楼,芙蓉说什么,他只当没听见,苏畅却伸手拦住了他:“杨大叔,我有事跟你商量。”
如此,杨老爷子跟着苏畅出了门。三人在酒楼外一处僻静地站住。杨老爷子将手里的单子紧紧的攥着,生怕来一阵风给他吹跑了。
“杨大叔,不瞒你说,如今七公子病了,还喝着药,怕是不好打扰,这样吧,他一共欠了多少房费,我帮他出了。”
杨老爷子愣住:“此话当真?这可是百十两呢,不是小数目。”
“杨大叔觉得我们苏府里拿不出这些银子吗?还是怕我跑了?”苏畅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嘴角还有浅浅的笑。
稀疏的太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投射下来,他发间的碧玺越发的红艳清脆。